永失我爱(第7/14页)
“我刚才给医院打电话了。”吴姗舀了匙汤喝了口。
我也把匙伸进她的汤碗里舀了一匙喝,评论道:“这纯粹是刷锅水。”
“是刷锅水,毫不掩饰的刷锅水,连盐都不屑一放。”吴姗看我一眼,“你打算怎么着?就这么瞒下去混下去?”
“我认为我没病。”我低头嘴贴着碗往里扒饭。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七一,党的生日,公司不是说要搞集体婚礼?这日子是他们定的。”
“你损不损?”
我没言声,吃了几口饭说:“有那么严重吗?”
“一般来说,起码比你想的要严重点。”
“……”
“同归于尽是吗?临死也要抓个垫背的?”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是吗?比你要干的更难听?”
“……”
“不能接受这事实是吗?”
“……”
“如果积极治疗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如果不,那才是过眼烟云一切都成泡影。如果你难以张口,我可以替你说明。我有这个责任……”
“去你妈的吧,用不着你来全心全意拾遗补阙,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哐”地一摔碗,石静、董延平那桌人一齐扭头往这边看。
吴姗沉着、若无其事但语气坚决地说:“要真是你的事,你要我管我也不管,但现在不是这样!”
我脸色苍白地看了吴姗一眼,起身离去。
“怎么啦?”回到原桌,董延平面前摆着吃得光光的碗盘,腆着肚子抽着烟问我。
我看了石静一眼:“没事,非说她们医务室的酵母片少了是我拿走回家蒸馒头了。”
“真他妈不要脸。”董延平说,“这事我可知道,咱们医务室那点补药都让医务室那帮打自己屁股上了。有次我亲眼看见吴姗锁门坐在屋里给自个打青霉素。”
“冬瓜,”我对董延平说,“以后你造谣尽可能造得科学点,虽然你文化不高,但一般的谣慎重点还是能造得颠扑不破的——你们家把青霉素当补药?”
众人笑。
董延平说:“得得,我们没文化,我们层次低。帮你说话还不领情。”
“不是不领情,拉偏架也得有理有据天衣无缝,那才蒙骗得住不明真相的群众。”
“不是我就纳闷,”小齐说,“人家吴大夫锁着门在屋里扎针儿,你怎么看见的?从哪儿看见的?”
“钥匙眼儿呗。”董延平呵呵乐着,“你们不就想让我这么说吗?我满足你们得了。我有窥阴癖怎么着吧?”
“骟了呗,”众人一齐笑说,“那还不容易。”
“真流氓,”石静说,“说着说着就没正经。”
“就是,我也觉得他们特下流。”董延平说。
“吴大夫真的说你偷药了?”
我和石静骑车出来,石静问我。
“真的,怎么解释她也不听,非说有人看见了,问是谁又不说。”
“咳,这算什么事?没拿就没拿,拿了又怎么啦?用得着这么没情绪吗?你还怕这个?按你这性格,别说冤你偷了药,就是说你偷了人,你也应该满不在乎。”
“我不是没情绪,我当然不在乎。偷了她也没办法。不是为这个,就是有点累,一想到今晚还要刷房就累。”
“一想到又要跟我在一起就累。”
“你瞧你,又没劲了吧?还不许我们累呀?”
石静骑着车低头笑:“没不许你累。你要累就别干了,呆会儿到那儿你就歇着,看着我干。”
“那倒也用不着,你多干点,我少干点就行了。”
“这会儿就开始偷奸耍滑,以后怎么信赖你?”
我朝石静假笑。
“找你我算惨了。”石静冲我真笑。
我臂如灌铅,手若针刺,但仍坚持一下一下把白灰水刷上墙,灰水白色的泪痕滴滴掉在我的脚上。我面前的墙变得干硬板结,雪白无瑕。
“石静,如果没有我,你会和谁住在这儿?”
“爱和谁就和谁。”
“和谁呀?说具体点。除了我你还看上谁了?”
“你想听?”
“想听,想知道第一替补是谁,真的真的。”我扭头看着她笑。
“不告诉你,”她说,“等你死了就知道了。”
我一阵心酸,手中的板刷差点掉下来,但脸仍佯装笑,“不为我守寡?”
“不为。”她笑着说,“你死不了,你要不在了那也只能是看上别的女人跟人家走了,才不为你守寡呢。”
“我走前,一定也为你安排好人。”
“用不着。”石静笑着说,“追我人多了,随便就能找个比你好的……边干边说,你怎么停下来了?”
“抽棵烟。”我点上支烟走到她身后,看着她一上一下地刷着说,“我听说董延平好像对你有点意思。”
“是吗?”石静笑着仰看我一眼,“回头我找他谈谈,看是不是真有这回事。”
“他过去不是给你写过情书吗?”
“给我写过情书的多了,好多都发表了,出了一批青年作家,他算什么!”
“他人不错。”
“那你要没意见,我就嫁他了。”
“我没意见。”
“得啦,别无聊了。”石静靠向我怀里,仰脸亲我下巴一下,“再好的人我也看不上——非你不嫁!”她轻声说了句,又继续刷墙。
“要是嫁不成我呢?”我抚着下巴走开,转身笑对着她说。
“除非你死了。”石静弯腰用板刷蘸蘸灰水,湿淋淋地糊到墙上,“想跑都没门,赖上你了,甩也甩不开。”
“我要是你,”我说,“就把什么都估计到,留个后手。”
“那是你,我干什么可是不留后路全豁出去。”石静停下刷墙,回过头警惕地望着我说,“你今晚老跟我说这个干吗?莫非你又起什么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