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把瘾就死(第16/29页)

我转身又找,哪儿都没有。

“是不是你给扔了?”

“哎,你怎么这么说话?”杜梅笑了一下,立刻严肃起来,“我扔棋干吗?你自己搁哪儿了?”

“我就搁这桌子上了,怎么会没有了?这屋里就这么大地方。”

“找不着算了。”贾玲说,“没棋不下了。”

“不该呀,怎么会不见了?”我看杜梅。

“你看我干吗?我又没拿你棋。”

“这家里再没别人,我是不会动吧?你要也没动那咱们家就是进来过小偷。”

“算了,我走了,我还有事。”

“我真没拿,你怎么诬赖好人呀?”

“这事儿真怪啊。”

“我走了。”贾玲开门离去,朝我们笑笑。

她走后,我们都很不高兴,杜梅阴着个脸。

“你还不高兴?”

“你冤枉我。”

“得啦,你那点小心眼谁还不知道?”

杜梅把报纸一撕两半,下床就跑,被我一把薅住,声色俱厉地冲她吼:

“你知不知道我最恨的就是撕书撕报纸!”

潘佑军一进门就对我说:“你看我给你把谁领来了?”

肖超英微笑着在他身后出现,低矮的门框使他进门得低着头。

“哎哟,超英,你怎么回来了?”我忙跳下床,高兴地迎上去。“听说咱们军官来了,怎么没穿军装啊?怎么着,中校了还是上校?”

“人家现在是上校了,滨绥图佳保安第五旅上校团副。”

“上校怎么还是团副?”

“开玩笑你还真信。”

“副参谋长在师里。”肖超英嗓音低沉地说。打量着我的房子,“你这儿真够难找的。”

“咳,进门就上炕,就这条件。”

“你媳妇呢?”潘佑军问,“上班去了?”

“今儿郊外杀人,她跟着她们医院的救护车去拉没主儿的尸体。”

“干吗呀?”肖超英问。

我比画了一下刀子割肉的动作:“解剖用。”

我让他们坐,倒茶递烟,看着肖超英笑:“不错呀,一点没耽误。”

“正常。”肖超英道,“咱们那年兵没走的最次的也授少校了。”

“有当将军的吗?”

“那倒没有。过去三连的那个叫崔国力的不知你还有没有印象,刚提了大校,调到军区当作战部长。”

“你怎么样?当将军有戏吗?再混几年。”

“不行,我这已经是到头了,再干几年就不干了。”

“你媳妇已经转业了吧?”潘佑军问。

“去年回来的,工作还没安排。”

“她这种干政工的现在不是哪都要?又吃香了。”

“不行,她这样高不高低不低的最不好安排,又是女的。我劝她别去机关了,进公司得了,可公司也不好进。得早点回来了,否则老了哪儿都不爱要了。”

“你还行,还能再干几年。”

“也就再干几年吧。”

我们聊起军里的老人。肖超英说过去军里的那些头儿都退了,新上来一拨年轻的、四五十岁的。“你回去一个都不认识。”又说起我们团,过去我班里的一个山东兵现在是团长。此人当时让他复员时又哭又闹,不知为什么没走还提了起来。

又说起一些死掉的人,我们军打越南也上去了,有些伤亡。当时最整我的连指导员也被炮弹炸死了,留下老家农村一窝孩子。

说到吴林栋,肖超英叹息不已,说没想到。当时他是我们军的比武尖子,军事技术最好,在军区比赛都拿过名次,在军教导队当过好长时间拼刺教练,他一个能同时和三个人对刺。

那时我们一起入伍的几个人,除了我五大技术一般点,个个身怀绝技。潘佑军枪法极精,肖超英障碍越野和投弹那在全师也是无出其右的。那时一到全军比武,我们团就靠我们几个往回抱锦旗了。我不怎么地也能弄个射击第三名土木作业榜眼。

聊了一通,我说出去请他们吃饭。肖超英连连摆手:“不出去吃,就在你家随便弄点,聊着方便,有酒就行。”

我家还真没什么酒,于是我拎着网兜去服务社买酒。告诉他们冰箱里有什么,让他们看着搞。

服务社里只有一些劣质白酒和葡萄酒,啤酒刚卖完。贾玲正好也在买东西,见我问啤酒,就说她那儿还有几瓶,我要急用待客就给我。

“你还喝酒哪?”

“一人没事吮几口。”

我买两瓶红星牌“二锅头”回了家。

没多久,贾玲也抱了两瓶半啤酒来了:“就剩这么多了,全给你拿来了。”

“够了够了。”肖超英说,“喝白酒,啤酒就涮涮嘴。”

“不够。”我掏钱央求贾玲到外边商店再去买几瓶。

“我有钱。”贾玲没要我的钱,一路去了。

“够瓷器的。”潘佑军说。

“那是,这是我二房。”我有点忘乎所以。

我们简单拌了几盘凉菜,切了些熟食,就坐下吃喝。

我喝了口“二锅头”,吮了下牙花子,挤眉弄眼地说:“不容易啊,又能聚在一起。”

“我是不容易,你们还不容易?”肖超英道。

“一样,别看一个城市住着,一年见不着几回面。”

“主要是你搬这儿太远了。”

贾玲拎着一兜啤酒回来,蹲在地上,一瓶瓶抽出来码成一排。又掏出两个纸包的豆制品给我们下酒。

我们留她一起喝点,她说还有事就走了。

我追出去给她钱,她一甩手皱起眉头:“咳,你这人怎么这样?”

喝到中午两点半,我看到医院的草绿色救护车从窗外缓缓驶过,停在旁边的解剖房门口,一些穿白大褂的男女下来抬了两副白被单蒙着的担架进了解剖房。

“杜梅回来了。”我说。

又过了十几分钟,杜梅一脸倦意,脸色苍白地进来。

“这是我过去的战友,也是……好朋友。”我站起来大着舌头给她介绍,“肖,肖……肖超英。”肖超英也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