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把瘾就死(第19/29页)

“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了。”我提醒了她一句,“你现在是在破坏你自己的东西。”

“我都不要了!”她怒目圆睁冲我嚷。

“那你随便吧。”我绕开地上乱七八糟的弃物,往门口走,顺路一脚踢开了挡道的茶几。“改天咱们再谈,等你冷静一点。”

“你别走!”她在后面喊。

一瓶“果珍”从后面飞过来砸在门上,“啪”地粉碎,溅起一阵呛人的橘粉烟雾。

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转身吼:“你要干什么?”

她笑,手拿一只打火机“啪啪”地打着火苗:“你要走,我就把这家点喽。”

“你吓唬谁呢?敢点你就点。”

她二话没说,坐到床上,掀起床单一角就用打火机引燃。

我冲过去把她推倒在床上,用手扑火。她咯咯笑着又用打火机点枕巾。

我一把将她揪起来,从她手里夺打火机:“你疯了!”

她反手环腰将我紧紧抱住:“你要走我就去死。”

我用力掰她的手指:“你何必呢?又不是谁离了谁不能活。”

“我离了你就不能活。”她忍痛不松手,更紧地抱着我。

我早就知道女人身上蕴藏着惊人的力量,这次更有体会了。她像一条钢丝缆绳紧紧缠在我腰间,两条手臂几乎勒进我肉里。

“你把我腰都勒断了。”

“那你还走不走?”

“好,好,我今晚不走,你放开我吧。”

我揉着被勒疼的皮肉,蹒跚地走到一边,满怀怨愤地冲她喊:

“你这是干什么吗?寻死觅活地给谁看?哎哟,我腰扭了。”

“我看看。”

“去,一边去!”我厌恶地躲开她,“你到底要干吗?”

“不干吗,”她平静地说,“不让你走。”

“你就是把我扣留下来又有什么意思?”我在沙发上坐下,牢骚满腹地抱怨,“我有什么好的?又没钱又没本事,长得也一般,性情古怪还是乙肝病毒携带者,你跟我离了再找个好的不行吗?”

“不行。”她说,“我就看上你了,赖上你了,你毛病再多我也不嫌,别人再好我也看不上。”

“蠢嘛!愚昧!”

“就是蠢,就是愚昧——因为我爱你。”

“哦——”我全身像被抽了筋似的一瘫,爱在这儿居然变成了一种赤裸裸的要挟。

“我爱你,所以不放你走。”

“你爱我,可你没问问我是不是爱你?”

“我不管你是不是爱我,反正我爱你。”

“这叫什么逻辑呀!”我用拳击额,转念一想,问她,“你说你爱我,你了解我吗?”

“了解。”

“了解什么?我都不了解自己。从一开始你就是盲目的。”

犹如被人一棍打昏,只有醒过来,呆上一会儿,才反应得过来发生什么事,才感到头疼欲裂,才知道伤势有多严重。

杜梅潸然泪下,边哭边说:“从一开始我也不是盲目的,就是真心爱上你,觉得你好,你对我好。谁说我不了解你?就了解你,你那会儿也是真心爱我的,别到这会儿又不承认。”

“好啦好啦,别动不动就哭鼻子,又不是三岁小孩。就算我那会儿爱过你,就冲你对我这样,我还爱得起来吗?”

“我对你哪样了?就算我有时爱跟你吵,那也是人家……那人家还不是最后每回都跟你承认错误了?我也没说我对呀。”

她这么一句,倒把我怄笑了,没词可说,指指地上:“你瞧你砸这一地东西,这家还像个家吗?”

“我砸的我捡,我扫,我再去买。”

看着她穿着单薄的内衣站在那儿抽抽噎噎地哭,我也不忍。

“行啦,别哭了。”

她越发委屈地哭得伤心。

“行了,别再哭了!”我提高嗓音喝道,“不许再哭了!”

她的哭声小了,没了,仍在流泪,因为竭力忍也忍不住,虽无声,脸仍是一副哭相。

“拿簸箕来,把地上收拾了吧。”我弯腰捡起两块摔断的马身,又捡起一本撕坏的书。

她吸溜着鼻子拿了簸箕和笤帚哗哗地扫一地碎屑。

我拾起摔裂了玻璃蒙子的小钟,放到耳边听了听:“还在走呢。”

杜梅拎着笤帚鼻子囔囔地说:“明天我拿出去换块表蒙子。”

“再别闹了咱们。”杜梅偎在我怀里低声说,“再这么闹下去,我真害怕。”

“以后我一定对你好好的,绝不再惹你不高兴。”第二天早晨起床,她又说。

星期天一早她就出去了,我醒来后一个人躺在床上,窗外秋日和煦的阳光,射在我脸上,有一股暖意,令我想入非非。我想到我的未来,我希望自己能操纵命运。

走廊传来鸡的咯咯叫,接着是一片惊呼和杂沓奔跑的脚步声。

我从窗户看到一群邻居的孩子在捉一只血淋淋的鸡。然后杜梅出现在视野,她拿着一把雪亮的菜刀,在草丛中东扑西扑,跟着孩子们转着一棵树仰脖张望,又一窝蜂地跑进树丛深处消逝了身影。

片刻,她头上粘着树叶草屑从树丛里出来,仍拎着那把一尘不染的菜刀,表情失望。

原来是她雄心勃勃地想杀一只鸡,可还是给那只负了重伤的鸡跑了。

“跑了就跑了,它跑了我们吃别的肉。”我安慰她。

她还是很扫兴,嘟嘟哝哝怨自己笨:“那刀没割到地方,手软了,应该一刀先把头切下来。”

她拿出一瓶很贵的“郎酒”,说这是她给我买的。“你不是爱喝酒吗?喝就喝好酒。”

其实我并不喜欢酱香型的酒,包括“茅台”,那种过于浓郁的香气令我恶心,尤其不堪回味。可我没说什么,拿起那瓶酒端详着表示欣赏。

我提议我们到外边去吃上一顿,她十分欣喜。从结婚后我们就很少去外面吃饭,也许这是现在我们的关系显得不那么浪漫的原因之一。

我们打开报纸看街上现在正在演什么电影,准备饭前去看一两部受到吹嘘的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