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 质量体系认证成为企业的“心病”(第6/21页)
窗口人员不阴不阳地说:“很多人办理登记注册的时候不走正道,你们好好回忆一下当年是怎么办手续的?”
柳钧想到这倒是他的小辫子,当初招商人员正是拿着申请资料到处走后门,窗口人员业务精通,一抓就准。可柳钧当然不认账:“那么你的意思是你们中的一员当年没把关,你现在火眼金睛把那位营私舞弊的经手人做的好事揪出来了,是不是?请问当年是谁经手,我倒要问问我在他面前走了什么歪路。档案就在你手里,你请查究竟当年是谁签的名,谁是当年那个不负责任的具体经手人。”
窗口人员顿时脸色通红,大约是想不到还有辖下企业如此不要命,敢当面气势汹汹地拍案,而且矛头反指他们自己:“没有就是没有,你再吵闹也没用。这里是机关……”
“对,我知道你这里是机关,所以我认定你的每一句话代表政府。那么请你告诉我,那位当年具体经手人究竟是谁,我跟他对质。”
窗口人员转过身去不理,祭出一贯晾着办事人的高招。柳钧就在大厅拍案要求说法,扬言鱼死网破,举报当年具体经手人。终于有人悄悄赔着笑脸走出来,劝柳钧息怒,拉柳钧去隔壁房间喝茶解决问题。又有人出来将窗口人员拉开。过后没多久,就有人拿着纸进来,解释说局里去年底搬了一次档案室,可能有一些资料遗失,本局当然不可能企业资料不全就放注册登记过关。让柳钧这就补签一份便可。
一番折腾出来,早已过了下班时间。老张走到外面才笑道:“柳总刚才很有气势啊。”
“赢得太没尊严了,做了一下午泼妇。”
“不知道他们以后还会不会玩出其他阴招。”
“不怕,我今天算明白了,比贱、比无赖、闹影响,就行。不过我再明白也不敢闹税务。”
柳钧吵架吵得亢奋,梗着脖子开了一路的车,到公司,依然眼球充血,浑身紧绷。却见到已经是公务员的罗庆在宿舍区与老友们打打闹闹,一点不像他经常接触的那些公务员。想到以后罗庆也会同化成那帮人的一员,柳钧心里替罗庆可惜。
第二天上班老张拿一张单子来交给柳钧。单子上一个政府部门对应一家协会,和各式各样的培训认证,老张的字不大不小,竟然整整写满一页A4纸。看柳钧大惑不解,老张解释道:“昨晚从工商局回家后,我想了半天,觉得老是靠柳总亲自去吵架,行不通。我根据这几年的经验罗列出这些我们今年必定被催缴的费用……”
“去年为什么没有?”
“去年我们处于试运行阶段,这些收费递过来的时候,我都以试运行不正常打发了。今年逃不过。”
“为什么逃不过?如果是外企协会那样的协会,参加一下也挺好,可以获取很多信息。”
“问题就在这儿,外企协会的成立目的与纸上这些协会的成立目的大不一样。外企协会,政府的意图很明确,是配合政府服务外商,改善投资环境,以进一步招商引资。但是我写的这些协会不一样。早好几年,不是96年,就是97年,国家推行公务员制度,我当时眼看一幢劳动局的大楼一分为二,东楼的工作人员全部变为公务员编制,西楼的变为事业编制。编制不同,待遇天差地别。西楼的当然不干,东楼与西楼做了那么多年同事,当然不能不讲义气,于是就帮助西楼的成立协会。有下属企业来办事,不参加协会就不给服务;或者把某些工作交给协会做一半,比如认证,那么下属企业不得不乖乖参加协会,每年交一笔不多不少的会费。费收多了也不行,多了就全是柳总昨天拍工商局桌子这种闹场的了,所以普遍收费都几百块,最多一两千。一个区域企业交的会费,足够养活几个改制分离出去的人。”
柳钧看看单子上协会的数量,说:“每家协会的会费不高,可这么多协会加起来,不少啦。”
“是的,我以前的企业除了单子上这些协会,还得参加政府主导的行业协会,一年总共加起来,会费得一二十万。行业协会大多是行业专管领导退休后发挥余热的地方,所以……他们只要一句话,你也不得不入。我们继续说改制分离出去的西楼人,西楼还设有认证中心和培训中心,东楼只要发布命令,给他们管得着的某个行业某个职业设立准入门槛,不持证不给上岗,那么西楼必然成为准入发证的独家认证单位和培训单位。独家,别无分号,所以培训费和认证费非常宰人。我们企业涉及的七证八证我也罗列在单子上了,职员工的这些培训和认证费用,以及年检费用,一般都是公司出,但在劳动合同里限定员工离职必须赔偿。”
“你的意思是,我要是以后每遇到单子上的一笔支出,就举报,就拍案,一年到头忙也忙不过来?”见老张点头称是,柳钧又道,“所以以后遇到类似支出,只能视而不见了?”
“是的。昨天在工商局我不反对柳总拍案,是因为每年只遭遇那么一次两次,得罪也无所谓。可有些部门,我们的经办人员三天两头要打交道,只能花钱消灾。请柳总理解。你就把它当作公关费。”
柳钧想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好吧,算我学祥林嫂捐门槛,我们惹不起那些大鬼小鬼。”
等老张走后,柳钧才想起去年底开外企协会之前,协会曾经寄来一份资料,其中有份小册子是去年一年里,各级政府大力消灭的各项不合理行政收费。他去年看到的时候还误以为是德政,等今天听老张一分析,懂得那些各项不合理行政收费的来由,他唯有无语。才知道原来企业除了税负之外,还有那么多强加的其他负担。
后来再有类似费用前来审批,柳钧都只能无奈地问一句那部门要紧吗?要是要紧,唯有签字。他觉得自己是一只谁都可以斩一刀的肥羊。
柳石堂听得儿子新车到货,比儿子更早一步飞到上海,打算跟儿子一起提货。但是等与儿子会合,见到价值不菲的新车GOLF GTI [9] 时,柳石堂欲哭无泪,儿子花大钱买的竟然是夏利车一样没屁股的车,加上后备箱的门,全车才三扇车门,还不如夏利车的五门,多坐两个人,就得爬着进后座。车子里面他也看不出好处,内饰打造得不精致,不是那种一看就很鲜亮的,只有GTI的招牌打磨得很精细。这种车开出去,那是会被人立即当夏利车看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