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的假期(第5/8页)

做记号也有区别。虎扣做记号异常细心,他的记号非常隐秘,就是揪一把草或者树叶把桩子盖住,使桩子消失。那算什么记号啊。小德说。虎扣解释说,他在放钩子的时候已经把周围都看了一遍,哪里哪里几把钩子他都记在心上,没有忘掉的。小德的记号则张扬的多,他把作为记号的树叶子或者青草什么的随便撒在路口,这样别人也容易看到。虎扣为此不知道有多少埋怨,而且事实也证明,小德的钩子容易被人查看掠美。

放钩子要摸黑,收钩子就要趁早。每天早上,三四点钟的时候,虎扣就已经候在小德家门外,低声地喊小德小德。小德睡得跟死猪一样,但德婶睡觉很浅,好像她就在等着这一声喊似的,好像她担心虎扣等得不耐烦就会撇开绕过小德,一个人去收钩子,那样,就不知道虎扣会做什么手脚。德婶真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对小德说的。虎扣久等小德不起来,因为担心可能的团鱼在水里的挣扎,就会在外面发话:小德你要是起不来,我就一个人先去收了。德婶这时候就会很紧张,骂小德:放你娘的狗屁团鱼,放了团鱼也不去收,他(指虎扣)收到了会告诉你啊。小德咕哝,虎扣不是这样的人。但被德婶一阵折腾,也就能睁开眼睛。后来小德早起也就很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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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收团鱼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虽然穿的还是晚上的那套包裹严实的衣服,但早晨特别凉爽,穿行在带露水的树草间,衣服很快就潮湿了,让人觉得不穿这么厚的衣服说不定还会觉得冷。在野外,早晨的声音也特别迷人。这里一尾鱼轻轻跃出水面,那里一个小东西在草丛里突然受惊跑开,不知道是野鸡兔子还是水老鼠。草叶尖挑着亮晶晶的露珠,晚上才挂起来的蛛丝上面也有光滑的水渍。

离远了看,虎扣的身影也朦胧,他在轻声喊小德,小德,来。他拎着线站在那里。小德心中一阵欣喜,他过去帮虎扣举着线,虎扣就下水。一般来说,线紧了就说明有东西上钩了,但不一定是团鱼。小德就碰到过好几次线被拉直了,结果却发现是钓着了一条鱼(鳊鱼最有可能,也有胡子鱼),有时还可能是黄鳝。在和虎扣第一次合作的时候,在一个靠近鬼坟摊的塘里,线是拉直的。好像是考验小德的勇气似的,虎扣让小德去摸一只团鱼上来,小德顺着线,蹚水到一丛芦苇旁,他以为肯定是一只团鱼无疑,用手去抄,结果是一条蛇,在一棵芦苇的根部身体绞成了中国结。小德手中捧起蛇,心中惊吓可想而知。他连滚带爬上了岸。虎扣也没想到是一条蛇,看到小德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肯定也很歉疚。

这次以后,小德和虎扣在一起放团鱼,虎扣没有让小德下过一次水。线被拉直了或者被绊住了,都是小德在岸上高举着线,虎扣亲自下水,虽然长东西再没有钓到过,但小德的心里自然是感激虎扣的。这样德婶再说虎扣什么,小德都是很反感的。

一边收团鱼,一边还能看到天色慢慢亮起来,感觉温度慢慢高起来。虎扣和小德收钩子是很早的,村子还在沉睡中,野外一片静悄悄。收着收着,一些影子变成了实体,塘对岸跃入眼帘,水面的浮头鱼也能看得分明,路开始延长,一些去茶馆喝茶的老人的咳嗽声扑通扑通地传来。

这个时候,虎扣和小德已经往回走了。虎扣要骑了车去别桥把团鱼卖给团鱼贩子,顺便带回猪肝。晚了的话,团鱼贩子进城了不说,猪肝也不容易买到,那样,虎扣就要再进城。小德直接回家睡觉。一想到还可以睡个回笼觉,小德的眼皮就搭下来,有时候早饭也不吃,冲个澡就一直睡到中午。

德婶并不放心虎扣,老是怀疑虎扣这个那个的,怕完虎扣瞒重量又怕虎扣瞒价格。小德真是烦死了。有一天小德就跟虎扣一起去别桥。去的时候因为早,路上人少,一点事情也没有,回来的时候一方面人多了,一方面太阳出来小德也困和累得不行,还有就是小德骑的是一辆重磅车,大人骑的,小德坐在上面要踮脚尖才能踩个满圆,总之,小德和一个骑摩托的人带了一下,小德从自行车上摔下来,幸好没有滚下大埂。小德的屁股摔疼了,手肘和右大腿磨破了一点皮。

骑摩托的人兜回来,问小德有没有事,小德先检查了自己,虽然痛和伤口出了点血,却没有大碍,再检查自行车,自行车一点事也没有。小德就说没事没事。那人犹豫了一下,就开车走了。虎扣问小德,你真没事吧。小德说没事,我身体轻,没磕着。虎扣说,看都出血了,还说没事,回去你妈要骂我了。小德说,她骂你做什么,又不是你撞的。虎扣说,要是我我就不让那个骑摩托的走,你太好说话了。小德说,我有什么办法,就只晓得疼了,你也不帮我说个话。虎扣说,我怎么说啊,他撞的又不是我。小德说,就算是你你也只有让人家走,你我还不知道啊,只会马后炮的本事。

回到家,德婶为小德的伤心疼不已。小德口里心里埋怨她,说要不是她一直要自己跟着虎扣也不会有这样的事。这样小德就提出来以后再也不跟虎扣一块上街。德婶答应下来。小德又说,还有那辆自行车,它又高又大,我这么小,怎么骑得舒服。于是要德婶给买辆新车。德婶也答应了。我要的是变速车。小德强调说。德婶问变速车多少钱。小德说七百多块。德婶就叫起来,这么贵,给你老子晓得还不打死你。小德说,打打打,一说到钱你们就心疼,全中国也找不出你们这么小气的人了。我自己买。小德胆敢说这样的话是因为他卖团鱼的钱已经不止这个数了。他也觉得自己有权利动用这些钱。听小德这样说话,德婶就开始骂小德,先说小德不听话。再斥责小德不是一个养人的天,不是吗,这么小,才挣了这么一点钱,就觉得了不起了,瞎用钱,是个完家坯无疑了。最后跟小德算起了这么一笔账,从小到大,吃的用的穿的,加上读书的钱,想想家里为他花了多少钱。小德知道说到这里,他这个做儿子的已经完全落在下风,心里没意思透了,再也不理德婶。想到为之奋斗的威风的变速车离自己越来越远,小德心理一阵失望。

吃过中饭小德到虎扣家去。虎扣的妈妈看着小德的伤口处说,明天和我们家虎扣再一起去别桥啊。小德说,不去了,伤成这样车都不能骑了怎么去。虎扣的妈妈说,那可以让虎扣带你的吗,坐在自行车后面就可以了。小德说,去了又没有什么事,来回也累。虎扣的妈妈说,还是去吧,否则我们家虎扣私自扣钱怎么办啊。小德心里一阵羞愧又一阵没意思,就不说话。那边虎扣一直在给他妈妈使眼色。小德坐了一会也就回自己家睡午觉。德婶问怎么不在虎扣家睡,小德也不理她。到下午四点钟的时候,虎扣来喊小德一起穿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