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的假期(第8/8页)
在桃人渡,钓团鱼的钱是这样分的,先取出一部分用作上城来回的车费,猪肝费,伙食费(在桃人渡他们吃得相当好),给老太婆的钱也算在这一部分,剩下来的钱就是小德和永哥两个人分。分钱也像小德和虎扣一样,每天都分。在桃人渡的几天收获很大,小德和永哥每个人都分得了九百多块钱,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在回家的前一天,永哥跟小德说,他的钱都赌博输掉了,回去没钱怕被永嫂骂,想从小德这里再借点钱。永哥用一个借字。小德说,那我回去跟我妈怎么说呢,她会查我的账的。永哥说,你妈那里我去说。小德说,别,你跟我妈说了还不就等于跟我嫂子说了啊。小德给永哥出主意,要不这样,我给你三百,你呢,回去和嫂子说就只钓到这么多,我呢,跟我妈也说只钓到这么多。这个想法小德早在来桃人渡之前就想好了,也是因为这个想法,小德才答应德婶继续钓团鱼。小德想永哥喜欢赌博抽烟,兄弟俩合谋搞点私房钱应该没什么问题。现在永哥把钱都输掉了,小德要把自己的一份补贴给永哥,但对小德的计划没有半点影响。永哥也明白了小德的算盘,骂了小德一句:人小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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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暑假还没完,也预示关于钓团鱼的事情仍不能宣告结束。
先说虎扣,他终于结婚了。结婚那天小德夹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看到了新娘子,也看到了德婶说到过的那个小舅子。小德看到虎扣一脸幸福。虎扣的父亲忙前忙后,但这次就是一个父亲的形象。结婚的主角是虎扣。小德也想到了虎扣的新房,现在那里肯定焕然一新。
婚后没几天,虎扣还专门喊小德到他楼上的新房里去坐坐。当时新娘子也在,新娘子还很新,跟新房一样新,虽然住进了人。虎扣对新娘子说,这个就是我跟你说起过的小德。小德局促地坐在新的椅子上,喊了一声嫂子。新娘子就抓了一把喜糖给小德。小德用两只手接过。后来就一直用两只手捧着,很累了还是这样捧着。坐了一会小德就走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总不能说团鱼吧,而他也就只能说说团鱼。
从新房里出来,小德捧着那把糖果,强烈地感觉自己仍然不过是一个孩子。以前他总以为虎扣跟他一样大,但虎扣一结婚,真的就是一个大人了,嘴上叼着烟,关键是脸上那层幸福的表情,太让小德羡慕了。而小德呢,只能双手捧着糖,就是个孩子。但心里却充满了结婚的念头或者是愿望。
再说永哥。永哥从桃人渡回来不久就感觉下身不适,到医院看了说是患了性病。永哥就到厂子里告了病假,到一些小医院求治。永嫂一天到晚就知道骂,赌咒永哥不要丢人现眼,不如死掉算了。永嫂也过来问小德在桃人渡的情况,小德就说永哥只是打麻将而已。我不相信,永嫂说,你们弟兄两个不要联合起来对付我,我会到桃人渡老太婆那里调查清楚的。永嫂的眼睛看得小德心里发毛,他想对永嫂说,你不要问我什么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但小德开始想在桃人渡的事情,他想到那个女人很水的眼睛,想到她喊永哥姐夫时的神情,还想到了一句土话:姐夫日姨子,天下大道理。
那段时间,村上人都在交头接耳,谈论永哥的性病。小德从众人的眼神中知道性病是个坏东西,但对它同时又充满好奇,想知道性病究竟是什么东西。小德很想问问永哥,但每次看到永哥意绪消沉的样子,话到嘴边,即使是兄弟也不敢造次了。
还有一个人,小德以前没见过,但现在知道了他的名字。他比虎扣都大,不知道有没有结婚,也是放团鱼的,叫小斌。就当小德和永哥在桃人渡的时候,小斌在水电站附近放团鱼,结果被吸到水泵里去,身体被卷得粉碎,一条走水的渠道沟全被他的血水染红了。负责打水的人开始还以为是一条大鱼。后来看看颜色又不像。等到怀疑急忙拉闸的时候人已经完全被吞进去了。这么大的一个人怎么会失足落水被吸到管子里去呢?人们想当然认为是水鬼作祟。因为钓团鱼已经死了一个人,所以钓团鱼突然变成了让人害怕的事情。
现在大人不光不鼓励孩子钓团鱼,相反还要劝阻。因为小斌是放团鱼佬,他死了肯定要找一个也是放团鱼的做替身。
还有建国,他现在买了一把打团鱼的标枪。他来找小德,问桃人渡的情况。小德说,我对那里也不熟,你要找找永哥去。建国说,他肯去他老婆也不同意啊。建国知道那里是团鱼窝,很想小德带他去。小德坚决不干。他看到那把标枪上的铅坠子一晃一晃的,突然间非常恐惧和厌恶。他对建国说,这样吧,我告诉你怎么去那个地方,你自己去,我是说什么也不去的。建国说,小麻雀子,你不去我一个人怎么去啊,我也不去了。他喊小德小麻雀子,也没有平时蓄意嘲笑挑衅的样子,小德听在耳朵里,也不像平时那么恼火。
这样,终于从钓团鱼中解放出来。团鱼团鱼,这个暑假好像就是为团鱼准备的。脑子里想的也都是团鱼团鱼。小德奇怪怎么当时就这么一门心思只想着团鱼了呢。团鱼是那么丑陋的一种家伙啊。
小德还想起,整整一个暑假,他都没有想过团鱼以外的事情,这样的热心真是恐怖。现在马上开学了,小德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几个人的形象,他们是潘国庆,周华平,钱波,还有滕秋华,陈秋琴,唐美珍,尹丽娟。他们代表的是多么清新的一种空气。特别是滕秋华,一笑起来的样子让人心里痒痒的。小德现在想到滕秋华的笑,心里痒痒的,特别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