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杨生花(第5/5页)

他没容妇人回答什么,担着破伞走了。

这一别四十多年,一点音信也没有。女人的心现在如失宝重还,什么音信、消息、儿子、媳妇,都不能动她的心了。她的愉快足能使她不病。

思敬于云姑能起床时,就为她预备车辆,接她到别庄去。在那虫声高低、鹿迹零乱的竹林里,这对老人起首过他们曾希望过的生活。云姑呵责思敬说他总没音信,思敬说:“我并非不愿,给你知道我离乡后的光景,不过那时,纵然给你知道了,也未必是你我两人的利益。我想你有成仁,别后已是闲话满嘴了;若是我回去,料想你必不轻易放我再出来。那时,若要进前,便是吃官司;要退后,那就不可设想了。”

“自娶妻后,就把你忘了。我并不是真忘了你,为常记念你只能增我的忧闷,不如权当你不在了。又因我已娶妻,所以越不敢回去见你。”

说话时,遥见他儿子砺生的摩托车停在林外。他说:“你从前遇见的‘成仁’来了。”

砺生进来,思敬命他叫云姑为母亲。又对云姑说:“他不像你的成仁吗?”

“是呀,像得很!怪不得我看错了。不过细看起来,成仁比他老得多。”

“那是自然的,成仁长他十岁有余咧。他现在不过三十四岁。”

现在一提起成仁,她的心又不安了。她两只眼睛望空不歇地转。思敬劝说,“反正我的儿子就是你的。成仁终归是要找着的,这事交给砺生办去,我们且宽怀过我们的老日子吧。”

和他们同在的朱老先生听了这话,在一边狂笑,说:“‘想不到你老人家的心还不会老!’现在是谁老了!”

思敬也笑说,“我还是小叔呀。小叔和寡嫂同过日子也是应该的。难道还送她到老人院去不成?”

三个老人在那里卖老,砺生不好意思,借故说要给他们办筵席,乘着车进城去了。

壁上自鸣钟叮当响了几下,云姑像感得是沧海瞎先生敲着报君知来告诉她说:“现在你可什么都找着了!这行人卦得赏双倍,我的小钲还可以保全哪。”

那晚上的筵席,当然不是平常的筵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