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8/10页)
蒋碧云说:“我发现自从钟跃民走了以后,你象变了一个人,把业余时间都用在了读书上,我就不明白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好的?”
郑桐显出一种少有的严肃:“你不知道,钟跃民走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情绪很低沉,这是一种孤独感,时间越长孤独感越重,我没有办法排解,只有读书,后来,我发现,我真喜欢上读书了,读书成了一种生活需要。”
“你没想过将来去上大学吗?”
“想过,不过想也白想,目前这种推荐工农兵学员上大学的制度,实际上把所有没有门路的人都推出去了,而有门路被推荐上去的往往是草包,真不知是什么人想出的这个办法,这在全世界也是独一份儿。”
蒋碧云鼓动道:“我看还是得想想办法,机会总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咱们都需要试一试。”
“你也想上大学?”
“谁不想?这恐怕也是咱们唯一的机会,不然这辈子就要永远呆在这里,郑桐,从今天起,咱们一起学习,好不好?”
郑桐却一口回绝:不行,我不和你搭伙学习。
蒋碧云大感意外:“为什么?”
郑桐坏笑一声:“我怕受诱惑,你老在我眼前晃悠,我难免心猿意马,到时候学习也耽误了,还招我犯了错误。”
蒋碧云笑道:“你看,你这流氓本性又露出来了,刚学好才几天呀,老毛病又犯了。”
“那我提个建议行不行?”
“你先说说看。”
郑桐来了精神,他合上书,挪了挪板凳凑近蒋碧云说:“光搭伙学习未免太单调,咱们不妨来个全方位搭伙,连日子都放在一起过,怎么样?”
“你的意思是一起学习,一起吃饭,还有吗?”
“这太表面化了,咱们的合作还可以再深入,再广泛一些,生活好象不光是学习和吃饭吧?”
蒋碧云不动声色地说:“你不用再启发我的智力,就明说吧,还有什么更具体的合作?”
“村东头不是还有个废弃的破窑洞吗?咱们把它收拾一下,你我搬进去,体会一下男耕女织的生活怎么样?”
蒋碧云和颜悦色地说:“你绕了半天,总算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这个设想挺不错,憧憬起来怪温馨的,郑桐,你是个富有想象力的家伙,甚至还有点儿诗人的浪漫,你想听听我对这个建议的看法吗?你来,我告诉你。”
郑桐把脑袋凑过去,蒋碧云一个耳光扇在郑桐脸上,转身走了。
郑桐捂住脸发起楞来。
昏迷中的袁军浑身缠满绷带躺在特护病房的床上。罗芸和周晓白坐在一边看着袁军,周晓白的脸色苍白,显得很虚弱。
罗芸小声说:“张医生说,袁军的命是保住了,但会不会残废,还要取决于他恢复的情况。”
周晓白声音很微弱:“罗芸,他要是残废了,你还和他好吗?你有这个心理准备吗?”
罗芸低声说:“没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那你该考虑这个问题了,但不管你们将来如何,在他养伤期间你该好好照顾他。”
罗芸望着周晓白迟疑地说:“晓白,我正想和你商量呢,我的入党问题刚刚解决,可还有一年的预备期,在这期间绝对不能出一点儿问题,不然转正的时候会出麻烦的。”
“你是什么意思?”
“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和袁军的关系,你能帮我吗?”
周晓白惊讶地问:“你的意思是让我代替你照顾他,你要装得象普通朋友一样?”
罗芸的脸红了:“我不能经常过来,别人会怀疑的。”
“可我要是出面照顾他,别人同样也会怀疑我的,这点你考虑过吗?”
“当然考虑过,但你和我比起来,有很多优势,凭你爸爸在军队的地位,你的前途是永远有保障的,无论你干得好坏,无论你努力表现还是无所谓混日子,结果反正一样,入党,提干,保送上大学,这些都用不着你操心,而我的情况不一样,一切都要凭自己去努力,就因为我爸爸只是个师级干部,这种级别的干部,在军队里多如牛毛。”
“罗芸呀,你可真有心眼儿,和你认识这么多年,我才发现这一点,让我怎么说你呀……好吧,我答应你,我会常来照顾他的。”
“谢谢你,我知道你会帮我的。”
“可是,袁军醒了以后总见不到你,他会怎么想?他现在最需要你呀。”
罗芸说:“你向他解释一下嘛。他会理解的。”
周晓白站了起来:“我可以帮你,但我不喜欢你这种处世方式,弄得鬼鬼祟祟的,你呀,什么都要占着,什么都不肯放弃,哼,说你什么好。”
“行了、行了,我的小姐,你已经答应了,何必还说这些?你这个人就是这样,好事已经做了还不落好。”
周晓白突然惊喜地喊:“罗芸,他醒了。”
袁军睁开了眼,正望着天花板,似乎在思索着这是什么地方。
罗芸摸着他的脸说:“袁军,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了。”
周晓白给袁军掖掖被角轻声说:“袁军,罗芸的入党申请刚刚被通过,现在正是考验期,她不便常来照顾你,以后我来照顾你,好吗?”
袁军不置可否,又疲惫地闭上眼睛。
支书常贵盘腿坐在炕上,嘴里叼着烟袋正在盘算着什么。
外面传来郑桐的声音:“常支书在家吗?”郑桐拎着一个提包进来。
常贵显得很热情:“郑桐啊,来,炕上坐,你吃了么?”
“吃啦,你歇着呢?”
常贵问:“有事吗?你们这些知青娃,没事才不找我。”
“常支书,看你说的,今天我就没事,不是也来看你了吗?”
“你小子有事就说事,别和我扯淡,我还不知道你,知青娃里就属你花花肠子多。”
郑桐打开提包,拿出两瓶“二锅头”酒和一条“大前门”香烟放在炕桌上顺嘴胡吹道:“这是我家里刚寄来的,这‘二锅头’酒可是名酒,中国有八大名酒,陕西的‘西凤’算一个,北京的‘二锅头’算一个,这种酒在北京也买不到,得有关系才行,常支书,你尝尝。”
常贵斜了郑桐一眼,心里便盘算开了,自从上次钟跃民和郑桐威胁过他以后,常贵发现这些知青娃里就属这两个小子坏,尤其是钟跃民,简直坏得流油儿,眼珠一转坏主意就跟着往上冒,钟跃民走后,常贵心里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只剩下一个郑桐,谅他也翻不起大浪来,他吸着旱烟,不冷不热地说:“嗯,你这娃又有事要我办哩,要不平白无故送我名酒干啥?你说,办啥事?”
郑桐开门见山地说:“支书,你倒是直来直去,我本想绕会儿弯子再说,既然你这么痛快,那我也就明说吧,常支书,我想上大学,希望你能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