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6/8页)

郑桐说:“依你的意思,怎么才叫公平?”

“要是你不想要这个棒子,最好别掰它,让它好好长着,等愿意要它的人来掰。”

郑桐坏笑了一声:“真是典型的女人式思维,可还有这么种情况,狗熊本来不在意,因为对狗熊而言,掰棒子本是一种嗜好,并不一定要吃,就算是掰着玩吧,可有的棒子却当了真,主动把脑袋伸过去,狗熊当然来者不拒,于是棒子就提出进一步要求,要狗熊停止掰棒子的嗜好,一辈子只吃这一根棒子。狗熊当然做不到。”

周晓白骂道:“郑桐,你在拐着弯儿的挖苦我吧?几年没见了,你还这么坏?”

钟跃民骑着自行车来到莫斯科餐厅的大门前,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破旧士兵军装,军裤的膝盖上还补着很醒目的补丁,脚上穿着一双破旧的解放鞋。

他把自行车停在存车处,存车人马上让他先交存车费,钟跃民浑身乱摸,也没翻出一分钱,他只好抱歉地说:“对不起,我没带钱,请等一下,我让我的朋友来交钱。”

存车人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说:“那你快点儿。”

钟跃民走进玻璃转门进入大厅,袁军和郑桐激动地迎上去,袁军夸张地张开双臂要拥抱钟跃民。

钟跃民笑道:“袁军,先别忙着寒喧,赶快去门口替我交一下存车钱。”

袁军诧异地说:“操,你他妈至于连二分钱都没有吗?又成心出洋相吧?”

钟跃民和郑桐握手,两人亲热地寒喧着什么,周晓白和蒋碧云站在餐桌边默默地看着他们交谈。

钟跃民快步走过去,向她们伸出手:“晓白、蒋碧云,你们好吗?”

蒋碧云微笑着:“我还可以。”

周晓白幽幽地说:“我不好。”

钟跃民装没听见,对走进大厅的袁军说:“今天是谁做东呀?”

袁军说:“我做东,大家坐啊。”

郑桐笑道:“你们猜袁军刚才去干什么了?是去替钟跃民交二分钱存车费。”

袁军上下打量着钟跃民说:“跃民又在成心出洋相呢,看看他这身破军装,还补着两块崭新的国防绿补丁,这大概是专为探亲准备的礼服。”

钟跃民解释道:“谁有闲心出洋相?我真的只有这一身军装,连替换的都没有,一洗衣服就盼着它快点干。”

郑桐问:“你是不是拿军装和驻地老乡换酒喝了?”

钟跃民解释道:“我有个战友,家里穷,他下面还有几个弟弟妹妹,每人都合不上一身衣服,我们几个战友就帮他凑军装寄回家,结果寄完了才发现忘了留换洗衣服了,每人只剩下穿在身上的军装,张海洋更倒霉,他把仅有的一身军装洗了晾在院子里,那会儿正赶上老兵复员,不知是谁把他的军装给顺走了,这小子也绝,愣是一声不吭,第二天早上我们例行五公里越野,他穿身破烂的绒衣绒裤,背着枪和子弹袋就没事儿人似的窜到队列里,把连长差点儿气疯了……”

大家都大笑起来,只有周晓白没笑,她在低头看钟跃民的脚,她发现钟跃民竟是光着脚穿鞋,没有袜子。

周晓白的眼圈红了:“你怎么连袜子也给人了?”

“我那战友家人口实在太多了,这还不够呢,上次他家寄来一张全家福照片,我们一看全乐了,整个一步兵班,一片绿,他爹妈都穿着两个兜的士兵服,象正副班长,弟弟妹妹清一色新军装,象刚出新兵连的新兵。”

大家大笑。

“我对我那战友说,你别着急,等咱们都提干了,就给你们全家换装,换四个兜的干部服,让你们全家都提干,到那时再照张全家福,就不是步兵班合影了,是教导队合影。”

众人又是一阵笑。

蒋碧云说:“你一点儿没变,还是那个钟跃民,走到哪儿都这么乐观。”

钟跃民恭维道:“你可是越来越漂亮了,气质也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你知道吗?郑桐很早就对你心怀不轨,今天我一看见你就明白了,肯定是郑桐已经得手了。”

郑桐得意地吹嘘道:“那当然,郑桐有干不成的事么?”

钟跃民说:“你用的什么招儿?介绍介绍经验嘛。”

“欲擒故纵。”

蒋碧云捶了郑桐一拳说:“得啦,别吹了,郑桐有段时间特别灰,简直连寻死的心都有,我能见死不救吗?结果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钟跃民问:“罗芸怎么没来?”

袁军说:“被保送上大学了,和我们也没联系,这个人……怎么说呢?反正心眼儿挺多的。”

周晓白斜了袁军一眼:“袁军,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当初是谁和她谈恋爱的?不能人一走了,就这么没情义呀。”

“当时我不是一时糊涂吗,就算中了糖衣炮弹吧。”

钟跃民问:“你们说什么呢?”

袁军说:“说来话长,找个时间再说吧。”

周晓白心不在焉地扯着闲话,却时时注视着钟跃民,她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她的心境应该很平静了。她甚至想过,再见到钟跃民她应该做出一副极冷淡的神态,表示对钟跃民已经很无所谓了。可当她一见到钟跃民,以前的种种设想立即化为乌有,几年来积蓄的怨气又变成了一腔柔情,她明白自己算是彻底完了,无论钟跃民怎么对待她,她都恨不起来,真可能是前世欠了他的债,这个冤家。周晓白在盘算着时间,她只有两个星期的探亲假,现在已经用去了一个星期,能不能找个机会单独和钟跃民见个面,想到这里,她感到有些胆怯,这家伙坐在那里不是狼吞虎咽,就是谈笑风生,他大概以为和周晓白的恋情早已经过去了,他倒是轻松得很,如果约他见个面,说不定他会装得象个绅士似的婉言拒绝,满脸透着被无端骚扰的无奈,这个混蛋。

周晓白忽然感到情绪很低落,她猛地站起来冒出一句话:“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先走了……”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出大厅。

蒋碧云对周晓白的小姐脾气缺乏心理准备,她惊讶地问:“她是怎么了?是谁说了什么话把她得罪了?”

郑桐和袁军默默无语,只有钟跃民在专心致志地往面包片上抹黄油,对周晓白的举动似乎视而不见,他殷勤地把抹好黄油的面包递给蒋碧云:我说蒋碧云,你这朵鲜花怎么插在郑桐这滩牛粪上啦?太可惜了,就算是拉他一把,也不至于把自己搭进去呀?

蒋碧云严肃地说:你少和我贫嘴,我问你话呢,周晓白怎么啦?

钟跃民用一种很宽容的口吻说:“你们女人的思维是跳跃式的,联想力特别强,周晓白同志可能突然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比如一朵鲜花认准了一滩牛粪,刚要插上去,可是牛粪突然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