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6/11页)

“后来怎么又把你们放了。”

“有几点原因,第一、我们事先和公安局联系过,公安局同意我们协助捉拿小混蛋。第二、当时公检法系统都处于半瘫痪状态。第三、法不责众,几十号人都动了手,更何况当时的参与者都是干部子弟,都有盘根错节的社会关系,这难免会形成一股对司法的干预力量,即便如此,我们几个主犯还是被办了一年的学习班,和拘留差不多,这件事七十年代末被公安局平反了,我从学习班出来后,就去当兵了,一干也是十来年。”

钟跃民问:“你现在混得不错嘛,在哪儿高就呀?”

李援朝递过一张名片:“我是八零年转业的,先在机关工作,去年正荣集团公司成立,我有点儿关系,所以进了正荣集团,这是我的名片。”

钟跃民看看名片:“嗬,我说你怎么这样大的排场?你是总经理?”

“我们是国有资产公司,总经理也是国家工作人员,你可别把我当成外国老板。”

宁伟对钟跃民说:“大哥,我听说过正荣集团,这是一家很有实力的大公司。”

李援朝看看表站起来:“跃民,我的时间很紧,一会儿还有应酬,我先失陪了,你收好我的名片,如果你没有找到更好的工作,可以到我们公司来,咱们找个时间再谈,好,再见!”

李援朝告辞走了。

宁伟望着李援朝的背影说:“不愧是大老板,派头就是不一般,大哥,这种公司一般人托关系都进不去,你可别放过这个机会。”

钟跃民淡淡地说:“我暂时还没这个兴趣,再说吧。”

钟跃民没和父亲商量就办了转业手续,此举使钟山岳大为恼火,钟山岳希望儿子做一辈子职业军人,这也是为了圆自己的梦。建国以后,地方上需要大批的干部充实各级部门,由于钟山岳是军队干部中少有的文化人,所以被迫脱了军装转业到地方工作,当时他已经是副军级干部了。五五年授衔时,钟山岳在家关起门来骂大街,要不是被组织上强迫转业,他应该能授个少将军衔。本来钟山岳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他相信自己的儿子,这小子从小就胆大,鬼点子也多,是个当军官的好材料,参加、指挥过多次特种行动,还立了二等功,就凭这些资本,钟跃民将来在军队会前途无量。钟山岳万没想到这小兔崽子居然敢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自己办了转业手续,等他告诉钟山岳时,已经生米做成熟饭了。

钟山岳无奈地想,儿子大了,他真是管不了了,这混小子根本就没把他爹放在眼里,对自己的事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一点儿也没有要征求父亲意见的打算。不过儿子既然已经回来了,钟山岳也只好认可了这个既成事实,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儿子脑子里的怪念头,按钟山岳的想法,一个营职转业干部,去国家机关是他唯一的出路,但他觉得儿子似乎对这类工作没有多大兴趣。

钟跃民回到家刚坐在客厅里,父亲就盯上了他,老头儿反正有的是时间,只要儿子在家,他就想和儿子聊天,他太孤独了。

钟山岳问:“你的工作问题解决了吗?”

“暂时没有合适的工作。”

“别急,再等等看,总要有个合适的工作,我的离休工资够咱们吃饭的,我看你还是进个国家机关吧。”

钟跃民说:“爸,我不想进什么机关,我只想过一种自由自在的日子,您看我当个体户怎么样?”

钟山岳一听就火了:“放屁,你是个营级干部,怎么能去当个体户?”

“得,您别发火,要不我什么都不干,就吃您那份工资,日子长了您可别嫌我吃闲饭。”

“我宁可让你吃闲饭,也不许给我丢人现眼。”

电话铃响了。钟山岳拿起话筒:“喂?哪一个?”

话筒里传来一个姑娘的声音:“请找一下钟跃民。”

“他在家,你稍等……”钟山岳捂住话筒:“你小子骗我?你不是说没有女朋友吗?怎么女孩子找上门啦,你给老子好好交待……”

钟跃民接过话筒:“我是钟跃民,您是哪位?”

“我是高。”

“等等……”他捂住话筒:“老爸,您是不是回避一下?要不您出去遛个弯儿?”

钟山岳不满地说:“女朋友来个电话就轰老子出去?你个混帐东西……”

“老爸,您行行好,您儿子脸皮薄。”

钟山岳嘟哝着出去了。

钟跃民小声说:“高,对不起,刚才我爸在旁边呢,他要是知道我去摆煎饼摊儿,老爷子非扒了我的皮不可,你说吧。”

“我去工商局问过了,人家不给咱们办执照,说必须要有营业用房才行。”

钟跃民说:“这不是废话么,咱要有营业用房还摆摊儿干什么?早开饭馆了,不管这么多,没执照也干。”

“这样……行吗?”

“无产者失去的只是锁链,咱们怕什么?满街都是摆摊儿的,未必都有执照,咱们先干起来。”

高说:“那就听你的。”

钟跃民和高的合伙协议是在一家小饭馆里边喝啤酒边定下的。

钟跃民认为凭自己的本事,别说开个煎饼摊儿,就是开个跨国公司也不在话下,和这种小丫头片子合伙,基本上可以算是扶贫,既然是扶贫,就当然不能和自己平起平坐,他大大咧咧地说:“煎饼摊儿投资不大,有辆平板三轮车,再弄个炉子,炊具什么的就行了,关键是手艺,这样吧,资金咱们各出一半,你那点儿复员费还没花完吧?我负责摊煎饼,你负责收钱,利润嘛,四六分成,我六你四。”

高却是眼里不揉沙子:“哎,凭什么你拿六成?”

钟跃民耐心地解释道:“我干的是技术工种,你干的是熟练工种,这就好比我是灶上炒菜的厨师,你是负责剥葱剥蒜的小工,你能跟我比么?这里面还有个技术含量的问题,按劳取酬是咱们社会主义的分配原则,你也是受党教育多年了,怎么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懂?”

“钟跃民,你可真是一点儿营长的风度都没有,净算计我们当兵的,幸亏不是打仗,不然我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最好别来这套,不就是摊煎饼吗?你能干我也能干,利润五五分帐,你要不干就拉倒。”

钟跃民想了想说:“好好好,就这么定吧,我吃点儿亏没关系,唉,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高愤愤地说:“合作的前提是公平,别以为你脑子好使,就给人家做套儿,挖空心思地定些不平等条约。”

钟跃民笑了:“小高呀,你还真不简单,算帐时眼里不揉沙子,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合作者,好,你通过考验了,从今天起,你我就是合伙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