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5/7页)

“研究一下几个助手的人选。”

“明天上班不能研究吗?下班了,不让人休息?”

“还这么早,回去也没事,走吧。对待革命工作要废寝忘食,我们701人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安副院长有一次出差回来,旅行包一个星期都没打开过……”

“你没事,我有事。我不去,我要回去。”

把陈二湖气得吹胡子。

黄依依:“再说也不需要我去,这是你们领导的事,我去掺和什么?”

陈二湖:“你的助手你不掺和谁掺和?”

“我无所谓谁当助手,没有也没关系,再见。”

她夸张地挥挥手,走了,气得老陈朝她背影切齿了一句:“什么人呢!”

安在天:“我得送她回去,她初来乍到,不认识路。”说完,不等陈二湖表态,就追黄依依去了。

路上,安在天在前面走,黄依依跟到后头,她始终跟不上他的步伐,每当要赶上的时候,安在天都会甩开大步,往前紧走好几步。

黄依依:“慢一点,你慢一点嘛!”

安在天慢了下来,黄依依赶紧跟上,但在她快要与他并肩时,安在天又甩开了大步。黄依依气得直吹气。

安在天:“快回去吧,不是还有那么多东西要收拾吗?”

他继续走着,忽然后面传来黄依依一声惨叫,安在天连忙回头问:“怎么了?”

黄依依停在那里,不走了,只见她皱着眉头,强忍着疼的样子,说了一句:“没事。”

安在天往回走了几步,说:“没事怎么会疼成这样?”

黄依依咬着牙关:“真没事。”

安在天更加不放心了,走到黄依依的身边,弯下身子,想看个究竟,黄依依却不说话了。

安在天抬头,看见的是黄依依一张故意吃惊的脸。

黄依依问:“你看什么呢?”

安在天着急地:“我看你怎么了?”

黄依依一本正经地说:“我怎么了,我鞋带开了,我系鞋带。你要帮我系吗?”

黄依依的宿舍是里外两间,她把所有的箱子都打开了,衣服散开,小玩艺、小摆设大多还在,她正在把它们各就各位。围棋盘已经支好了,依然是一副残局。黄依依简单收拾完毕,窗户大开着,就开始换衣服……

张国庆去厨房添饭,他忽然呆住,眼睛都直了。

不知什么时候,对面搬来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从窗户里看过去,她竟然脱下衣服,只剩下一片胸罩……

张国庆慌乱地低下了头,又禁不住抬眼又看。

黄依依端着脸盆,里面是刚换下来的一堆脏衣服,哼着歌,去楼下露天水台处洗衣服。水台介于几栋楼的中间地带,黄依依一边用唱着优美的苏联民歌,一边洗着衣服,黑夜中,她的歌声飞得很远,飞进了周围的所有人家。不少窗口前探出人头,闻声往下张望着。

半明半暗中,她的身姿显得更加绰约,歌声也越发动人……

张国庆是机要处的老资格机要员,一看就是那种老实巴交的男人。这会儿,他正和老婆,以及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在吃晚饭。

和张国庆相比,他妻子刘丽华显然是那种能干的女人,伶牙利齿,长得也还过得去。她虽然穿得很精心,但还是掩藏不了“乡气”。她把张国庆指挥得团团转,一会儿给孩子添饭,一会儿去厨房拿什么的。

歌声同样飞进了他们家,孩子听了,问:“妈,是谁在唱歌呢?”

刘丽华本来想好好回答儿子的,但适时张国庆插了一句嘴,道:“就是,是谁在唱歌,好像唱的还是外国歌。”

刘丽华马上拉下了脸,说:“很好听是不,去楼下听去啊,还吃什么饭呀,听饱得了,省点儿口粮,本来就不够吃……”

张国庆无话可说,也不敢再说什么。

刘丽华去窗前看了看,关了窗户,回来骂道:“哼,这跟野猫叫春有什么不一样,就没见过这种人!”转而对张国庆讽刺道,“你别做春秋大梦,她不是唱给你听的,你张国庆就是再镀一层金,成了一个小金娃,她也不会看你一眼的。”

张国庆:“你说什么呢?”

“说什么,就是要你老实一点,别等我上班去了,或是回老家了,你一个人在家里,以为天高皇帝远,就动什么贼心。哼,真到那个时候,我收拾不过你,但我能收拾得了你儿子,让你张家祖坟上断香火。”

张国庆任其数落,不予理睬。

“你怎么不说话呀?我说到你心坎儿上去了吧,我明着告诉你,我们娘俩儿就是要搅你的事,碍你的眼,打今儿起,你就是轰,也甭想轰走我们离开这个家一步了。吃饭、拉屎都得在一块儿。这个家,就是我们的阵地,谁也夺不走,在上面站一站都不成。”

张国庆依然不说任何话。

刘丽华骂了一句:“我怎么嫁给你了呢?八杆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

张国庆忍不住地嘟囔了一句:“是你半夜三更跳上我们家炕的……”

“我不跳谁跳?我不跳,你早在外头找别人了,陈世美不可能再跑回老家找个秦香莲……”

儿子张建设打断了她的话:“妈,她唱的是什么歌,我听不懂。”

刘丽华不耐烦地:“别听,她唱的是反动歌曲。”

衣服洗了,黄依依把它们晾在绳子上。她一边晾衣服,一边看着对面一栋独立的小楼,还是黑的。黄依依叹了一口气。

回到宿舍茶几前,她找出一副扑克牌,一边跟自己下着围棋,一边用扑克牌算起了命:下一步棋,发一通牌;发了牌,又去下一步棋,就这样,自娱自乐。从牌的样子看,好像是在算她自己和安在天的“爱情运”,她哈哈大笑起来。

她不时去窗前看一看那栋小楼。终于,她惊喜地丢下牌棋,往窗下看着——

楼下空地上,安在天已经回来了,但他忽然不往前走了,而是在地上找着什么东西,似乎很是着急,象个无头苍蝇,在原地团团转着。

安在天一边找着,一边在唉声叹气。

黄依依“腾、腾、腾”地跑下楼来,举着个手电筒,心急火燎的样子。

安在天头都没抬,只顾自己找着。黄依依举着手电筒,为他照明。可地面上什么都没有。

安在天突然直起了身子。

黄依依问:“是什么东西?我来帮你找,我有手电。”

“你不来才好,你手电一照,我更找不着了。”

黄依依纳闷地问:“你在找什么呢?”

安在天一本正经地:“我在找自己的影子。”

一来一去两个恶作剧,安在天与黄依依打了个平手。

安在天住的是以前铁部长的屋子,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是还没有布置,旧的搬走了,新的还没有搬来,显得空荡荡的。这是他回701的第一天,连苏联带回来的行李都还没有打开,堆在一边。这会儿,他正蹲着清理一只小皮箱,里面有各种书本、影集、镜框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