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风雪 第十一章 追击(第2/4页)
即将陷人重围的刘大顺,一看敌人要来捉他活的,心想,“我是共产党的兵,决不能当俘虏。今天就是死了,也要找几个垫背的!”说话问,他抽出手猛力地向敌人脸上挥了一拳,接着飞快地从腰里掏出一颗飞雷,一拉导火索就投在地上。他的意思本来是要与敌人同归于尽,没想到脚下是一面斜坡,那颗飞雷咕咕噜噜地滚了下去,接着“轰通”一声巨响,就像落下一颗大炮弹似的。黑烟起处,正在扑过来的敌人和那个满脸胡茬的家伙,不知道他使的是什么武器,掉过头乱吼乱叫地跑开了。
飞雷的浓烟一散,刘大顺看见敌人没命地乱哄哄地向前逃去,精神为之一振。心想:“今天我非削倒你几个不行!”就端着冲锋枪猛扫起来。那两个新战士也赶了上来,他们一面扫,一面追,一面喊:“兔崽子们!哪里跑!”紧紧跟着混乱的敌群,打得十分痛快。山上的同志们也纷纷开枪射击。这时敌人只嫌跑得慢,把身上的东西纷纷丢掉,卡宾枪也扔了。其中一个军官,皮带不知何时丢掉,用一根绳子串着手枪束在腰里。现在他也感到不便,一面跑一面将绳子解开,把手枪丢在地下。这时满地都是卡宾枪,刘大顺干脆把自己的冲锋枪往身后背,随手捡起一支卡宾枪就打。子弹打完,往旁边一去再换一支。打得真是万分高兴!心想:“哈哈,连子弹都替我压好啦!今天我就打个便宜枪吧!”
这些魂不附体的美国兵,虽然个大腿长;拚命猛跑,但他们平常都是坐汽车的,又穿着笨重的大皮靴,哪里有我们的战士行动迅速?不一时,刘大顺就插在了敌群中间。前面一股,后面一股,夹着刘大顺向前猛跑。刘大顺忽然一转念头:如果像这样追下去,还是难得抓住多少活的;说不定敌人还有跑掉的可能,不如先抓住一股再说。于是他陡然返过身来,大喝了一声:“站住!”接着朝天空“哗哗哗哗哗哗”地横扫了半梭子。后面那股敌人就纷纷地举起手来,在稻田里“扑通”、“扑通”地全跪倒了。有些人不知什么时候把皮靴也脱下扔了,光着两只脚。一个一个用充满恐惧的蓝眼睛,望着刘大顺,哆哆嗦嗦像筛糠一般抖个不停。
刘大顺巡视了一遍,见没有一个带枪的,就命令他们放下手来,跟他一起到山上去但是他的话那些人一句也听不懂,还是高举着手跪在那里发抖。刘大顺没有办法,就走到俘虏身边,一个一个地往起拉,谁知拉起一个,他马上“扑通”一声又跪下了,两只手举得更高更规矩了。刘大顺忽然想起,挎包里还带着一搭子英语传单,也许能解决这个问题,就立刻掏出来往人群里一撤,那些俘虏惟恐发生误会,一只手捡起传单抖抖索索地看,另一只手还照样举着不放。看完传单,他们高兴了,恐惧情绪有了很大缓和,但是那些人仍然没有放下手站起来的样子。
“老天,这可怎么办哪!”刘大顺在肚子里咕哝了一句。如果这样下去,说不定还会出现什么意外。他左思右想,忽然灵机一动,想起自己还会一句朝鲜话,说一说看灵不灵。想到这里,他就比了一个投降动作,把帽沿冲后一歪,向东面山上一指,然后大喊了一声:
“巴利巴利卡!”(朝语:快快走!)
谁知这句朝语倒收到了意外的效果,俘虏里有一个懂朝鲜话的,他向人们咕哝了几句,接着就跟着刘大顺喊起来:
“巴利巴利卡!巴利巴利卡!”
眼看着俘虏们呼噜呼噜地全站起来了。刘大顺心里真足惊喜莫名,想不到自己学会的一句朝鲜话,今天竟发挥了这样大的作用。于是他又兴奋地挥着手喊:“巴利巴利卡!”那位会朝语的美国兵,像特别表示友好似地,跟着刘大顺喊。刘大顺喊一句,他喊两句:“巴利巴利卡!巴利巴利卡!”俘虏们就一个跟一个爬上了山坡。
刘大顺和两个新战士在旁边押着他们。他们一只手抓住灌木丛的枝条,另一只手还照旧举着。刘大顺虽然看着别扭,但又无可奈何。俘虏们一面向山上爬,一面偷偷瞅刘大顺,指指他腰里的飞雷,咕咕哝哝地议论着,意思是:好厉害的家伙!他带的究竟是什么武器?
刘大顺注视着那个帮他喊“巴利巴利卡”的美国兵。他苍白而瘦弱,穿着破烂的呢子服,两只赤脚已经在石头上碰破了。刘大顺就把自已背着的一双新布鞋取出来,一挥手扔给了他。他用感激的眼光望了望刘大顺,穿上了新鞋,“巴利巴利卡”喊得更卖劲了,简直像俘虏群里的指挥官一般。俘虏们也走得更快了。
刘大顺在山顶上受到了人生难得的欢迎。同志们像是多少天没有见过他似的,都跑过来跳过来抢着跟他握手。这个说:“大顺同志,你这次可打得不错!”那个说:“大顺同志,你辛苦了!”刘大顺黑乎乎的方脸盘充满了笑意,连嘴也合不拢了,一连声地说:“没啥!没啥!好打!好打!这一回我算彻底摸着纸老虎的底了!”
同志们哄笑着。小钢炮本来吵嚷得最凶,可是他却敞着嗓子,制止别人:
“同志们!我说同志们!你们别嚷行不行呵?你们让大顺同志多少歇一会儿行不行啊?”
小罗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件大衣,连忙铺在地上,不由分说地就把刘大顺捺到大衣上坐下了。
调皮骡子的脸上充满得意之色,他以刘大顺积极支持者的身份说:
“看,我这点预见性怎么样!”
乔大夯笑眯眯的,立刻把俘虏清点了一下,然后对两个战士说:
“快把俘虏送到营部,就说刘大顺同志活捉美国鬼子64名!”
“不不,”刘大顺急忙站起来,指着行列里一个黄脸皮高鼻梁的土耳其兵说,“我看这个不准是正牌的,咱还是『可上报63吧!”
人们又哄笑起来。
这一天,各个连都抓到不少俘虏,只有极少数敌人逃到安州。
由清川江北撤回安州的所谓“联合国军”第一军,包括美军第二十四师、英军第二十七旅,以及李伪军第一师,也正由安州向平壤狼狈溃退。因此,周仆的团队没有得到休息,就继续向南追击。
这支敌军害怕遭到与美第九军同样的命运,逃跑得异常狼狈。他们抛弃了一切辎重,焚毁了自己的粮食仓库和军火仓库;汽油用完的汽车,引擎发生故障的坦克,都立即炸毁在路边;他们把大量的将要在圣诞节分发的包裹、邮件,也都投到火堆里。由于他们不断遭到我军的打击,不少汽车被打坏了,他们不得不一部分人乘车,一部分人步行。那些步行的士兵们,一见汽车、坦克,就狂喊乱叫地去追,想爬到汽车、坦克上去,不少人被压死在公路上。还有许多人,为了走得快些,扔掉了自己的皮靴,随后,北朝鲜的严寒,又追得他们不得不用破布片缠着自己的脚,这样反而便他们在冰冻的公路上走得更加艰难。他们之中许许多多的人得了“吃惊病”,只要有一声枪响,就会把他们吓得乱嚷乱叫,呜呜地大哭,发狂地乱跑。当他们被我军俘虏以后,还神志不清,只要有一点响动,就又哭喊起来:“共军!共军!……”“中国军队!中国军队!”“我要回东京去!”“我要回美国去!……”“我要回檀香山去!……”“我不要呆在这可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