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5/5页)
苗青青就是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下见到任秋风的。
那天晚上,她刚把车停在院里,就见任秋风在门口处站着,像是已等她很久了。苗青青从车里走出来,顺手按了一下车钥匙上的报警装置,滴儿一下,把车锁了。尔后,像是没看见他似的,“噔、噔”地走过去,洒一路“兰蔻”的幽幽香气,径直开了门,进屋去了。
任秋风站在那里,愣愣地望着她。本想打声招呼的,见她这样,心里一紧,也默默地跟着进了门。
进门后,他更有些吃惊了。只见苗青青把脚上的两只高跟鞋很随意地一甩,就那么光脚儿穿着丝袜,在地上“吧叽、吧叽”走着。接着,她竟从包里掏出一盒女士型的“摩尔”烟,翘着手指点上,身子那么一横,整个人一团儿一蹴儿一枕儿,斜在了沙发上。
这会儿,任秋风简直像个要饭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连个座儿也没有,就那么傻傻地丫挺着。
终于,任秋风摸了摸脑袋,说:“你回来得挺晚。”
苗青青抽着那支摩尔烟,手指微微地翘着,一缕青烟从她嘴里冒出来,淡淡地说:“回来早晚跟你有什么关系?”
任秋风说:“我想跟你谈点事。”
苗青青说:“有什么可谈的?”
任秋风说:“那事,不是……说好了么。”
苗青青说:“啥事?”
任秋风不想绕了,就直接说:“离婚的事。”
苗青青侧了一下身子,说:“——你把烟灰缸递给我。”任秋风从桌上找出烟灰缸,递了过去。她接在手里,很优雅地弹了弹烟灰,尔后很随意地说:“离呗。离。”
任秋风心里松了一下,说:“听说,你提职了?”
苗青青哼了一声,说:“一个破主任,无所谓。”
任秋风说:“总是好事吧。”
苗青青说:“你不更好?大名人,一天到晚左拥右抱,美女如云……听说你找一小蜜?什么时候请我吃喜糖啊?”
任秋风矢口否认:“谁说的,没这回事。”
苗青青却很调侃地说:“说说,说说。听说你有不少故事?是跟那做广告的女孩吧?眼光不错嘛。”
任秋风吓了一跳!他想,苗青青是听说啥了?不会吧。那,这女人的感觉也太厉害了。往下,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任秋风几乎是用哀求的口气说:“我有啥说的。咱们,已经这样了。还是……办了吧。”
苗青青说:“离,当然离。这你放心。再怎么着我也是一白领吧,高级记者,我不会赖着你的。”
任秋风赶忙说:“那……把字签了吧。”
苗青青就在沙发上靠着,很调皮地说:“我的字不好,得练练,不能太丢你的人不是。”
任秋风沉着脸说:“还有啥想法,你说。”
苗青青说:“别的想法没有。就是字不好,你让我好好练练。”
任秋风沉默了,他心里急,却又说不出来。
苗青青歪了一下身子,说:“等不及了?真等不及了?不至于吧,九年都等了,还差这一天半天的?”
任秋风说:“总这么拖着,也不好吧?”
苗青青说:“有什么不好?我看很好。我不就那一个疮疤么,你来一次,就揭一次,这多好!我这丢人事,不得好好亮亮?过去有句话,叫亮私不怕丑,斗私不怕疼。你是帮我改正错误哪。”
任秋风说:“你也别这样说。我没那意思。”
苗青青说:“真的,你一天来三趟都行。你是教育感化帮助我,你只当扶贫呢。你得让我认识到我是一个坏女人。”
任秋风无话可说。
苗青青依旧不依不饶地说:“今后你也得注意。九年回来七次,你的警惕性也太低了。你得找个一生一世不犯错误的。”
任秋风不想费话了,说:“要不,我改天再来?”
苗青青说:“当然欢迎。你得多来,你再来时先打一电话,让我焚香沐浴,把耳朵洗干净了,再备好茶点果盘,好好听听你的教诲。一个有污点的女人,怎么能不接受批评教育呢?”
任秋风彻底没辙了,他站起就走。
到了这时候,苗青青才说:“哎,那个字儿,你不要了?”
任秋风停住步子,回过身来,怔怔地望着她,不知她又会出什么妖娥子。他没想到,苗青青的变化会这么大,大得让他有点招架不住了。
苗青青也总算潇洒了一把。她叹一声,直起身子,说:“出了门才知道,世界很大呀!人活一世,谁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不就三个字么,拿来吧,我给你签。”
任秋风像遇上了大赦一样,赶忙从兜里掏出他准备好的第三份离婚协议书,默默地递了过去。
苗青青接在手里,看都没看,从茶几上拾起一支圆珠笔,唰唰唰,就在上边签上了她的名字……尔后,她说:“满意了吧?”
任秋风赶忙接过那张纸,像拿到了大赦令似的,紧着说:“那,啥时办?”
苗青青很大气地说:“随你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