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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撇下水生,点着烟跑到一边商量了几句,回过头来对水生说:“我们厂每隔几年就会出一个偷看女浴室的色狼,浴室是安全重地,女工洗澡很要紧,不能让刑满释放分子去看守。最闲的工作,莫过于废品仓库,让孟根生去废品仓库吧。”保卫科长又叮嘱:“告诉孟根生,不要去找宿厂长的麻烦,否则,就不是开除的问题了,要重新回炉坐牢的。”水生点头答应,心想废品仓库也许更适合根生。
自此,根生便回到了厂里,又给了他一间宿舍,仍旧和十年前一样。废品仓库在工厂西边,紧靠围墙的地方,里面很大,堆满报废的设备。只是顶棚漏风,冬天难熬,不如浴室门房有蒸汽管道通过。水生对根生说:“你老老实实在仓库待一阵子,我再想想办法,等大家都认为你很老实的时候,把你调到食堂去。”
根生说:“是。”
有一天,水生去废品仓库看根生,天上下着大雪,根生披着一件棉大褂,独自坐在一堆废旧马达之间,嘴里念念有词,不知说的什么。雪片从顶棚缝隙中飘进来,零零星星地落在他头上。根生看起来真是老啊。
水生走到根生身边,根生说:“十年了,没有人告诉我,汪兴妹是怎么死的。”水生不语。根生说:“我回到厂里,问别人,不知道的人说不出来,知道的人不敢说。”
水生说:“人家是怕你发狂。”
根生说:“应该不会了。”
其实水生的记忆也模糊了,根生被抓走的那天晚上,水生去通风报信,汪兴妹只趿了一双鞋,往原料仓库后面躲去。王德发带人来抓,扑了个空,被窝还是热的。王德发晃着手电筒,让人去搜,但那班工人都觉得,王德发这个蠢货有什么资格发号施令,大家都急于回去看根生挨揍,水生也回去了。汪兴妹大概是失足掉进了污水池,淹死了。
根生说:“你讲得不对了,如果没有人去追,汪兴妹躲在原料仓库后面,躲到天亮就没事了。污水池在工厂另一边。”
水生说:“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根生说:“汪兴妹当日曾对我说,自己不想活了。我劝了她,后来她说,有了我,她又有点想活下去了。”水生蹲下去,从地上捡起一块铁片,又扔到废铁堆里。根生说:“汪兴妹是自杀的。”
水生说:“你不要再问了,汪兴妹的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了。”
根生说:“十年很短的,你看,十年一眨眼就过去了。但是我为什么会回到这里来呢?我也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