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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程(第26/26页)

“这个人身上有股臭味,他从哪里来的?”妇人问。

“刚从坟山里出来的。”皮普准没好气地说。

“我想也是,不然怎么会那么臭。”

“他住在街头,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凡是这镇上看见的人都是原本就住在这里的。就像你,也是在此地出生,只不过偶然外出转了一圈回来了。这都与我绘制的那张地图有关。”她胸有成竹地说。

皮普准拣着芹菜,觉得自己心中的烦恼正在渐渐消失。这时女老曾又夸奖他“工作有进步”,还奖给他一个苹果。

那天晚上,坐在电灯下,女老曾用红笔在地图上勾出一个又一个城镇所在的位置,并简短地介绍了每个城镇的历史,以及它们距离此地有多远。皮普准不眨眼地听着,越来越觉得她的话十分费解。比如她说,“这个镇叫四星镇,距此地130公里,你十二岁那年到过那里。你和你父亲坐的汽车进镇时,街口有松柏扎成的牌楼,姑娘们坐在路边简陋的桌边吃馄饨。”又比如,“这是本地最繁华的城市,多年前你谈论过它。”

皮普准说:“我没去过那些地方。”

“是吗?”妇人说,“你一定是忘了。松柏扎成的牌楼,你总还记得的。”

“也许吧。”皮普准叹了口气。他看出来这妇人是穷追不舍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她画在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充满了那种无情的暗示,这暗示是他曾经拒绝过,现在还想拒绝的。他觉得自己被囚禁在这个小镇上,这个饭铺后面的小房间里了。他目光明亮,耳听八方,但身体无法挪动一分一寸。他面对着妇人,从她那冷漠的眼睛里,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被遗弃在路边的那所房子。一开始,他就是在那里被囚禁的。

妇人的目光告诉他:他无处躲藏。

“这正是你所乐意的,”妇人走到前厅里去了,她那空洞的声音留在房内,震得四壁“嘎嘎”作响,“有那么一天,你还会从这所房子走出去,沿着街道一直向前走,然后你遇见一个卖馄饨的,你与他招呼过后,继续走,街道在你身后消失了,鞭炮声也变得隐隐约约,最后你到了一个新的城镇,黄狗在街口庄严地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