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追踪结束(第2/15页)

不过,仍然不可在这里久留。

餐厅的后门开了。一个穿着制服——琼西的文件将其确定为“厨师工作服”——的年轻人走出来,他拎着两大袋垃圾,显然准备扔进垃圾箱。这位年轻人名叫约翰,但朋友们都叫他“老粗”。格雷先生想,杀掉他一定会很开心,但是“老粗”看上去要比琼西壮很多,更别提年轻得多,敏捷得多了。再说,杀人也有令人头疼的副作用,尤其是会让一辆偷来的车迅速变得毫无用 处。

喂,老 粗。

老粗停下脚步,警觉地望着 他。

哪辆车是你 的?

其实不是他的车,而是他妈妈的,这样更好。老粗那辆锈迹斑斑的破车因为电瓶坏了停在家里。他开了妈妈的车,一辆四轮驱动的斯巴鲁。琼西会说,格雷先生又掷出了一个7 点。

老粗心甘情愿地交出了钥匙。他仍然显得很警觉(用琼西的话说,就是“眼睛发亮,尾巴倒竖”,尽管格雷先生看不到这位年轻厨子哪儿有尾巴),但他的意识消失了。“魂游天外。”琼西 想。

你会忘了这件事,格雷先生 说。

“好的。”老粗应 道。

接着干活去 吧。

“当然。”老粗说。他拎起两袋垃圾,再一次朝垃圾箱走去。等到他下班并发现妈妈的车不见了,一切可能已经结束 了。

格雷先生打开车锁,坐进红色斯巴鲁。座位上还有半包炸薯片。格雷先生一边把车开回清雪车旁边,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薯片,吃完后,还舔了舔琼西的手指。油腻腻的,真好吃。跟熏肉一样。他把那条狗从清雪车上抱了过来。五分钟之后,他重返高速公 路。

往南,往南,往 南。

2

这是一个喧嚣的夜晚,音乐震天,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烤热狗、巧克力和烤花生的香味;半空中不时升起缤纷的烟花。从安装在斯特罗佛德公园的大喇叭里,传来了强劲的摇滚歌曲,这首歌将夜晚的一切融为一体,凸显出夏天的气氛,犹如夏天自身的签 名:

漂亮的宝贝,跟我兜风去 吧,

我们一起开车去阿拉巴 马。

世界上最高的牛仔过来了,这是一个九英尺高的帕克斯·比尔,在灯火通明的夜空下,他鹤立鸡群般地出现在人流中;嘴边糊着冰淇淋的孩子们都惊得目瞪口呆,笑呵呵的家长们把他们举了起来或者扛在肩上,好让他们看个清楚。帕克斯·比尔一手挥舞着帽子,另一只手握着一面小旗,上面写着:德里节 1981。

我们漫步小路上,熬它一晚 上,

如果觉得无聊了,就干上一 仗。

“怎么——那么——高?”杜迪茨问。他一只手里拿着一团蓝色的棉花糖,可早已被他忘了;他注视着那个踩着高跷的牛仔在烟火怒放的夜空下走过,不禁像三岁小孩一般将眼睛睁得溜圆。彼得和琼西站在杜迪茨的一边,亨利和比弗站在另一边。牛仔的身后跟着一队圣洁的处女(其中有些人肯定还是处女,即使是在基督教已经存在了这么久的1981年),她们穿着饰有亮片的牛仔裙和白色的牛仔靴,抛掷着赢得了西部的权 杖。

“不知道他怎么会那么高,杜杜。”彼得大笑着说,他从杜迪茨手中的棉花糖上捞了一把,塞进杜迪茨呆愣愣的嘴巴里,“一准是魔法 吧”。

杜迪茨口里嚼着棉花糖,目光却片刻也不离开那个踩高跷的牛仔,看到他的样子,他们全都哈哈大笑。杜杜的身高已经超过了他们其他人,甚至超过了亨利。可他仍然只是个孩子,并且让他们其他人很开心。他就是魔法;要到一年之后他才会找到乔西·林肯霍尔,但是他们知道——他就是他妈的魔法。当初跟里奇·格林纳多那帮人作对是让人心有余悸,可那仍然是他们有生以来最幸运的一天——他们一致这么认 为。

宝贝别徘徊,跟我一起 来,

我们一起开车兜风乐开 怀。

“喂,特克斯!”比弗一边朝高高在上的牛仔挥舞着他那顶德里老虎队的棒球帽,一边大声喊道,“亲亲我下面的家伙,大个子!我是说,坐上去磨它几 磨!”

除了杜迪茨之外,大家都恨不得笑破肚皮(那显然是一段永难忘怀的记忆,那天晚上,在烟花绽放的夜空下,在德里节的游行队伍中,比弗的风头甚至赛过了踩高跷的牛仔),而杜迪茨只是入神地注视着那一切,而欧文·安德希尔(欧文!亨利想,你是怎么来的,哥们儿?)则显得忧心忡 忡。

欧文在推他,欧文再次叫他快醒醒:“亨利,快醒醒,快醒醒,老 天!”

3

欧文声音中的恐惧终于把亨利从睡梦中惊醒。一时间,他仍然可以闻到花生和杜迪茨的棉花糖的香味。接着,世界渐渐映入眼帘:白色的天空,高速公路上积雪覆盖的车道,一块绿色的路牌上写着:距奥古斯塔还有两个出口。当然欧文在推他,以及身后传来的沙哑而喘不过气来的狗叫般的声音也是他醒过来的原因。杜迪茨在咳 嗽。

“快醒醒,亨利,他在流血!请你他妈的快 醒——”

“我醒了,我醒 了。”

他解开安全带,转过身去,跪在座位上。大腿上疲劳过度的肌肉在大声抗议,但是亨利不管不顾。

比他预料的要好。听到欧文惊恐的声音,他还以为是大出血,但实际上,杜迪茨只是有一只鼻孔在微微流血,以及咳嗽时有些带血。欧文大概以为可怜的杜杜把肺都咳出来了,而其实可能只是喉咙里咳破了一点皮。这并不是说没有危险。杜迪茨的身体每况愈下,任何情况都可能有潜在危险;一个小小的感冒病菌都可能要了他的命。在他们见面的那一刻,亨利就知道,杜迪茨的生命在走向尽头,很快就要回老家 了。

“杜杜!”他大声叫道。有些异样。他自己——亨利——有些异样。是什么呢?现在没有时间去想了。“杜迪茨,用你的鼻子呼吸!用鼻子,杜杜!就像这 样!”

亨利示范着,张开鼻孔大口地吸气……而当他呼气时,白色线头般的东西从鼻孔里飘了出来。就像马利筋果荚里的绒毛,或结籽后的蒲公英的绒毛。是拜拉斯,亨利想,我的鼻子里也长了,可现在已经死了。而我在一口一口地呼气的时候,居然把它呼出来了。接着他明白了自己的异样:他已经不痒了,腿上、嘴里和胯下都不痒了。他嘴里仍然觉得麻木无味,但已经不痒 了。

杜迪茨照着他的样子,开始用鼻子深呼吸,咳嗽也随之减缓。亨利拿起纸袋,找到一瓶不含酒精的止咳药,给杜迪茨倒了一瓶盖。“喝了这个会好些的。”亨利说。他的语气和思想都很自信,仅仅靠语气是骗不了杜迪茨 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