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良缘(第2/9页)

袁从英由衷道:“如此看来王子夫妇也是患难夫妻,令人敬佩。”

乌质勒颇为自豪地接口:“缪年是有胆略有作为的王妃,乌质勒得她实属幸事。过去我在流亡中,为免给她母子带来麻烦,都是秘密与她联络,在人前也从不提起还有这么位王妃。缪年一人在吐蕃带大我的两个儿子,还要为我暗中筹划,提供支持,也真是难为了她。哦,从英,我的两个小子现在也到了庭州,有机会一定让你见一见他们,他们可是非常期待能见到你这位大英雄啊!”

袁从英沉着地道:“虎父无犬子嘛,两位小王子定然是年轻有为的,不过……”他望定乌质勒的双目,郑重发问,“既然说到庭州,不知庭州目前情形如何?”

“这……”乌质勒的脸顿时阴沉下来,“这可说来话长了,只是你的身体尚且虚弱,我们现在就谈这些事情,不知道你……”

袁从英斩钉截铁地道:“我请殿下亲自来弓曳相会,就是要谈正事。还请殿下直言不讳。”

“好,那咱们就谈正事!”乌质勒正色道,“从英,自你去伊柏泰搭救安儿,到狄大人亲临庭州破除瘟疫等种种经过,想必你都已经知道了,我就不再一一赘述。现在首先要告诉你的是,大周朝廷新委任的庭州刺史崔兴大人,五天前正式来庭州上任了。”

“崔兴?”袁从英惊喜地反问,“就是年前接替宋乾任凉州刺史的崔大人?”

“对,亦是本次陇右道的先锋战将,平灭默啜进犯的大功臣!”

袁从英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崔兴能文能武、精明强干,为人也很忠义……朝廷派他来掌管庭州,真是个上佳的决策!”

乌质勒应道:“听景晖说狄大人也很看好这位崔大人,说不定朝廷会有这个安排,还是狄大人的意见起了莫大的作用。”

袁从英观察乌质勒的表情:“殿下已与崔大人见过面了?”

乌质勒沉默了,少顷才冷冷地道:“景晖临行前特别提起,让我与这位崔大人好好交往,还说这也是狄大人的嘱托。因此崔大人来庭州的第三天,我就去面见了他。”

“结果呢?”

乌质勒面无表情地回答:“初次见面,不过寒暄而已,谈不上有什么结果。”

两人都暂时无言,袁从英思忖片刻,字斟句酌地道:“殿下,对这位崔大人我倒略知一二,此人素有谋略,城府颇深。这次赴任庭州,百废待兴,千头万绪,崔大人的责任十分重大,开始时行事一定会非常小心谨慎。因此,即使狄大人对崔兴有所关照,我想他也会步步为营,谋定而后动,决不会轻易表露亲疏好恶的。”

乌质勒悻悻一笑:“从英,你说的这些我还不至于不懂,况且乌质勒的身份乃流亡外族,崔大人初次会面有所保留也是应该的。问题是,联系起前番朝廷下达给我的圣旨,再加上这回崔大人对我的冷淡态度,就难免令乌质勒心生嫌隙,倍感失望了。”

袁从英耸起眉峰:“圣旨?”

“是啊,圣旨!”乌质勒便将前些日子接到的圣旨也对袁从英说了一遍。

听完乌质勒的叙述,袁从英长吁口气:“如此我便明白殿下的忧虑了。朝廷中的事情固然纷繁复杂,难以预测。然而……”他顿了顿,注视着乌质勒的双眸中闪动锐利的光芒,“殿下何必过多倚赖于大周的帮助。在我看来,敕铎新亡,突骑施群龙无首,王子殿下完全可以乘胜追击,一举夺取突骑施的领袖之位。我听哈斯勒尔说,殿下也确实曾发兵碎叶,却在途中折返,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咳!”乌质勒狠狠一拳砸在树上,咬牙切齿地道,“还不是因为默啜!”

“默啜?”袁从英紧锁双眉,“东突厥真的插手到突骑施内部去了?”

“谁说不是呢!”乌质勒把牙关咬得咯吱直响,一字一句地道,“敕铎和他的五千精兵葬身于沙陀碛之后,我确实想把握良机,立即兵发碎叶。但我也留着个心眼,让乌克多哈在东突厥进一步打探,以防东突厥万一出兵支援碎叶,对我不利。结果,还真让我给算到了!原来那敕铎的长子,哼,也算是我的堂弟吧,对汗位垂涎多日,早就迫不及待。敕铎带兵亲征沙陀碛,当时默啜已然兵败,本来无心旁顾,偏偏我这堂弟私下联络了默啜之子匐俱领,居然做了所谓两手准备。敕铎若胜还则罢了,若败,匐俱领承诺这厮,立即发兵扶助他登上汗位。我在奔袭碎叶的途中得到乌克多哈送来的密报,才知当时堂弟已经继位,匐俱领所派的八千人马助他诛杀异己、平定了所有其他欲夺取汗位的势力。又与突骑施尚存的五千兵马一起,守在通往碎叶的必经之道上,就等着我的队伍跨过沙陀碛,进入大楚岭的峡谷后,一举将我们歼灭!假如我当时没有及时撤退的话,恐怕……从英,你我就无今日之会了!”

袁从英也不禁沉声慨叹:“好歹毒的计策!”随即又道,“殿下,你这位堂弟奸诈至此,对付起来倒要多花些心思。”

乌质勒一声冷哼:“他?我还是了解的,这厮断没有此等心计,据我来看,所有这些奸谋应该都是默啜那阴险狡诈的儿子匐俱领所设。乌克多哈的密报也说,匐俱领在陇右道大败而归,自己亦身负重伤,几乎送掉性命,着实咽不下这口气。这匐俱领一向号称足智多谋,必是想到了敕铎死后突骑施的局面,才与我那堂弟联合,所为的就是不让亲近大周的势力夺取突骑施的控制权,从而失去在西突厥的盟友,在西域被彻底孤立。”

袁从英点头:“嗯,这些天我向哈斯勒尔他们详细询问了陇右战事的经过,匐俱领喜欢使计,他会想到这些也不奇怪。”说到这里,他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匐俱领就是被崔兴打得一败涂地的,现在崔兴来坐镇庭州,那匐俱领肯定是如芒在背、坐立不安。王子殿下,这回你要想夺回碎叶,如果能争取到崔大人相助,一定会事半功倍。”

乌质勒喟然叹息:“话是这么说,可方才我都告诉你了,大周朝廷对我态度轻慢,崔大人初次见面又很疏远,如今我带着好几千突骑施人马在庭州周边滞留,已属不明不白。我甚至都担心,大周一旦翻脸,乌质勒又将何去何从?”

“绝对不会发生这种情况!”袁从英的语气异常坚决,他低头略作思索,便望定乌质勒,果断地道,“我可以与崔大人联络,我们过去就曾相识,再加上狄大人的关系,他定会慎重对待。”

乌质勒的表情有些古怪:“这个……也未必吧?”

“怎么?”

“从英啊,有些事情说出来怕你伤心。”乌质勒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