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危兆(第7/9页)
袁从英跳下马,从地上抱起马彪,解下他捆在身上的题袋,从里面取出军报、地图和传符,旁边的另一人也赶过来,蹲在袁从英的身边。袁从英向他示意手中的这三样东西,那人惊喜地叫道:“袁校尉,我们终于拿到传符和地图了!”
“嗯。”袁从英点点头,一边动手去脱马彪的衣服,一边道,“你把他的衣服换上,带上这几样东西就可以一路畅通无阻,直下洛阳。”
“好!”那人赶紧换上驿使的服装,在腰间捆牢绣着“叶河驿”字样的题袋,跳上马背。
袁从英站在马侧,低声嘱咐道:“看清楚路线,避开庭州辖内所有驿站,到西州后再换驿马。”
那人连连点头:“袁校尉,你就放心吧。”
袁从英又道:“到洛阳后就立即去狄府,这份军报必须交到狄大人手中,切记!”
“嗯,属下一定亲自面交狄大人……他,怎么办?”他指了指蜷缩成一团的马彪,袁从英皱眉道:“我不愿滥杀无辜,但也绝不能放他,少不得带着他走了。”
那人策马飞驰向南,袁从英回过身来,利索地把马彪捆了个结实,扔上马背,自己也飞身上马,朝庭州方向疾驰而去。
梅迎春一回到庭州,就住进了大巴扎旁的乾门邸店。庭州有很多这样的邸店,专供来往的行商居住。人以类聚,邸店也分为波斯店、突厥店、大食店等种种,另外还有档次和规模的区分,而这家乾门邸店则是其中最大最豪华的了。
梅迎春对庭州十分熟悉,过去二十多年游历中原,庭州基本上就是他往西的最后一站,从这里他瞭望故国的都城碎叶,将满腔的思念、仇恨和抱负深深埋藏在心底。庭州是个好地方,中外交融、海纳百川,只要遵守一定的秩序,什么样的人物在此地都可以生活得很滋润,大周政权宽松而友好地庇护着来自天南海北的人们,给予他们充分的自由。因此梅迎春经常在庭州和周边地带滞留,也一直和这里的官府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梅迎春住进乾门邸店以后,首先就派阿威去刺史府送上名帖,他很早就与钱归南相识,虽不算亲近,但也彼此尊重,长期以来相安无事。梅迎春每到庭州,都要拜访一下钱刺史,这次当然也不例外。果然,当天下午,钱归南就派了王迁来邸店回访。
梅迎春和王迁一番寒暄,梅迎春看到王迁满脸疲惫,便没话找话:“王将军最近很忙碌啊?怎得看上去如此疲累?”
王迁叹了口气:“咳,谁说不是呢,都快累死了。咱们刺史大人也是,连日来四处奔波,日子不好过啊。”
“哦,最近庭州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梅迎春问得十分随意。
王迁又叹了口气,并不回答梅迎春的问题,隔了一会儿才道:“哦,刺史大人说了,最近这段时间太忙,可能无法与王子殿下欢聚,还望见谅。”
“岂敢。刺史大人自当以公事为重,怎可比梅迎春这辈闲人,惭愧,惭愧。”
王迁嘿嘿笑着,又道:“对了,钱大人还让我转告,他要谢谢蒙丹公主在伊柏泰出手相助,帮忙解决了吕嘉这个独霸伊柏泰的祸害。”
梅迎春连连摇头:“哪里,这件事我还正想向刺史大人致歉呢。蒙丹这丫头,做事不知道分寸,居然干涉瀚海军的内务,不管结果如何都实属不该。我回来后一听说这件事情,就对她严加训斥,如今已命她待在邸店里不得随便外出,绝不许她再多管闲事了。”
王迁哈哈一乐:“蒙丹公主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堪称女中豪杰啊。不过……”他突然欲言又止,梅迎春不动声色地问:“王将军不过什么?”
王迁探过头,神神秘秘地道:“王子殿下,刺史大人说,因您是老朋友,特意关照一下,最近如果没有要事,还请尽快离开庭州,不要在此地多徘徊,恐怕对王子殿下不利。”
“哦?”梅迎春微皱起眉头。
王迁又道:“还有那个……袁从英和狄景晖一行,来历十分复杂,蒙丹公主最好不要与他们走得太近,以免惹祸上身。”
梅迎春纳闷地问:“袁从英,狄景晖?他们是什么人?”
王迁笑道:“咳,这您问问公主就知道了。事关重大,王迁言尽于此,总之庭州很快就要成为是非之地。钱大人说了,王子殿下一向明哲保身,这回也千万别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中。”
刚送走王迁,铁赫尔又在门口探头探脑。自从在金城关外被梅迎春抓住赌博的把柄之后,他对梅迎春就是这副既谄媚又忌讳的嘴脸,梅迎春知道,虽然表面上恭敬有加,实际上铁赫尔从来没有间断过对自己的监视,也一直在向叔父敕铎可汗密报自己的全部行踪。今天,梅迎春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憎恨此人,简直从心里盼望能够把他除之而后快,但时机未到,梅迎春告诫自己还要隐忍。
清了清嗓子,梅迎春招呼一声:“铁赫尔,有什么事吗?”
“是,王子殿下!”铁赫尔赶紧答应,鞠躬行礼后才道,“属下刚刚收到可汗的旨意,要属下即刻启程返回碎叶。”
“哦?”梅迎春的脸上波澜不兴,隔了一会儿才问,“可汗是让你一个人回去呢?还是让你带着你的手下一起走?”
“可汗让属下率部下一起回去。”
“是这样……”
梅迎春平静的目光在铁赫尔的脸上停了很久,铁赫尔的头皮直发麻,他最怕梅迎春的这种样子,一片宁定中蕴含着雷霆万钧的力量,叫人不寒而栗。梅迎春总算又开口了,很悠然的语气:“你是可汗的人,可汗要派你来要调你走,并不需要经过我,你自便就是了。”
铁赫尔汗如雨下,支吾道:“铁赫尔是可汗的人,当然也是王、王子殿下的人……”
“嗯,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呢?还是可汗的授意?”
铁赫尔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张口结舌地傻站着,梅迎春未容他喘息,紧接着又问:“可汗为何突然让你返回碎叶?”
“这个,属下不知道。可汗的旨意里没有提。”铁赫尔说着抹了把汗。起初他只是因为有把柄捏在对方手中,才对梅迎春有所忌惮,但几个月相处下来,他对这位乌质勒王子的畏惧越来越强烈,甚至已经超过了对杀人如麻的敕铎可汗的恐惧。
梅迎春挥了挥手:“去吧,祝你一路平安!”
铁赫尔倒退着出了门,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梅迎春望着门外,长长地吁出一口恶气,整个身心都无比舒畅。长久以来,他第一次有了神清气爽的感觉,这一天的到来得比他预料得还要早。想到这里,梅迎春不觉又皱起了眉头,敕铎那里肯定出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变故,否则决不会如此轻易地放弃对自己的监控,究竟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