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转机(第5/12页)
狄仁杰笑着摇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道:“好,好,恭敬不如从命。”
梅迎春略一犹豫,还是问道:“狄大人,您看乌克多哈还隐瞒了什么?关于默啜可汗,您是怎么想的?”
狄仁杰沉吟着道:“不好说啊,目前线索还太少,我们不好妄自推测,这样会误入歧途的。”
“那……”狄仁杰看着梅迎春为难思索的样子,忽然觉得在自己的眼里,这个人高马大、作风凌厉的突厥人,也不过就是个大孩子,和那两个让他时时刻刻都牵挂在心的大孩子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况且,不就是那两个大孩子把这位突骑施王子引到自己面前,来帮助自己的吗?想到这里,狄仁杰的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亲近之情,他和蔼地微笑着,安慰道:“别着急,会有办法让乌克多哈开口的。”
梅迎春感受到了狄仁杰语气中的慈祥,也情不自禁地报以诚恳的笑容,他充满敬意地道:“梅迎春久闻狄大人睿智超卓,断案如神,这些日子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想了想,梅迎春又有些抑制不住好奇,“狄大人,您说的让乌克多哈开口的办法是什么?能透露一下吗?”
狄仁杰朗声大笑起来:“你这个梅迎春啊,问起话来和从英像极了,难得他还救了你的命,看起来你们还真是有缘。”
两人笑着慢慢走过树下的阴影,狄仁杰凑在一根树枝上,嗅着新发的嫩芽,轻声叹道:“四季轮转,万物更迭,这便是自然之律。你看乌克多哈的那个婴孩,如此幼小脆弱,却是他和顾仙姬全部的希望啊。”
狄仁杰抬起头,深邃的目光望向夜空,缓缓地道:“本官料定,最大的突破口仍然在那具无头尸身之上。”
“顾仙姬的无头尸身?”
“你怎么能肯定那一定就是顾仙姬?”
“可是……狄大人!达特库和乌克多哈都证实了这一点啊。”
狄仁杰摇头:“他们都没有亲眼看见顾仙姬被杀,乌克多哈只是把顾仙姬送入了撒马尔罕所在的小巷,达特库嘛,是因为与顾仙姬有约,再凭借那尸体脖子上的项链才做出的判断。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杀手为什么要砍去头颅?是为了隐瞒死者身份吗?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留下一条可以作为线索的项链呢?那项链正在断裂的脖颈处,杀手取走头颅时不可能会忽略!”
梅迎春听得愣住了,狄仁杰轻松地笑了笑:“好在刚才乌克多哈的一番供述倒是启发了老夫,而今我已经想出了确定死者身份的办法。”
梅迎春又惊又喜:“什么办法?”
狄仁杰摇头:“不可说,不可说啊,哈哈哈哈。”
远远地在狄仁杰的书房外,一个人在沉默地注意着狄仁杰和梅迎春融洽的谈话,那是沈槐。他一动不动地伫立着,倾听着,直到二人分手散开,狄仁杰向书房方向走来,才悄悄闪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天早上,天边刚露出一抹红霞,袁从英把还睡得烂熟的狄景晖叫醒,也不管他乐意不乐意,就叫他去看守篝火,并告诉狄景晖自己要去周围找水,让他一定要看管好韩斌和牲口。随后袁从英便骑马奔上了荒漠。
等他回到河床上的土屋时,又是一整天过去了。韩斌坐在河床边一棵倒伏在地的怪柳枝上,远远地看到袁从英的身影,便欢叫着朝他跑来。袁从英跳下马,把韩斌搂到身边。韩斌抬头仔细看着袁从英憔悴的面容,扯着他的衣襟轻声问:“哥哥,你累吧?”
“还好。”袁从英看了看韩斌额头上的肿块,问,“狄景晖呢,他在哪里?在干什么?”
韩斌转了转眼珠,突然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哥哥!今天出了件大事情!”
“什么大事情?”袁从英一边问,一边加快脚步朝土屋走去。还没进屋,就闻到屋里传来一阵烤肉的香气,他万分诧异地一步跨进门,就见狄景晖蹲在炕洞前,兴奋地满脸放光,衣襟撩起来缠住根铁杆,伸到炕洞里面,烤肉的香气正是从那里面飘出来的。
看见袁从英进门,狄景晖得意扬扬地大声道:“嗳,你很会挑时候嘛,来得正好!应该熟了……”他把铁杆往外猛地一抽,带出几个火星飞上衣襟,他手忙脚乱把铁杆往袁从英怀里一扔,自己赶紧扑打衣服,还是烧出了好几个洞。
袁从英把铁杆拉出炕洞,这才看到前面插着只又像兔子又像狐狸的动物,皮已经烤得焦黄,滋滋地冒着油,果然香气扑鼻。韩斌扑到袁从英的身边,瞪大了眼睛拼命地吞着口水。袁从英把铁杆递给他,这小子立即扯下一块肉大嚼起来。狄景晖把双手往胸前一端,拉长调门道:“怎么样?袁从英,我们没有你也能活得下去!”
袁从英笑了笑,道:“这样最好了。”他又仔细看了看那个动物的脑袋,“看样子像是只漠狐。”他抬起头问,“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狄景晖耸耸眉毛:“我抓的!”
袁从英追问:“你抓的?你在哪里抓的?怎么抓的?”
“我……”狄景晖一时语塞。
韩斌嘴里塞着肉,含糊不清地嚷起来:“他、他还以为是狼来了,哈哈哈,他吓死了!”他边说边笑,呛得说不出话来,滚在袁从英的怀里。
狄景晖恶狠狠地瞪着韩斌,也扯下块肉大嚼。等韩斌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袁从英才听他说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袁从英走后,狄景晖一人守着这个土屋,还是很有些心虚的。彼时天还没有大亮,他战战兢兢地坐在篝火旁,老觉得周围有不明的响动,似乎有个什么动物躲藏在胡杨林里,随时要对土屋发起进攻。狄景晖还从来没见过狼,可对狼残忍和狡猾的名声早就如雷贯耳,他越想越怕,便又去茅屋里面到处翻,居然在柴禾堆的最里面找出了把铁锨,和那个铁锅一样也是锈迹斑斑的,可狄景晖却觉得很能壮胆,就时时刻刻握在手里,绕着屋子转圈。转了整整一天也没什么动静,傍晚的时候,当他又一次绕到靠近胡杨林的屋后时,突然一只黑黢黢的动物从林子里直窜而出,朝狄景晖的面前猛扑过来,狄景晖惊得连声大叫,挥起铁锨乱剁一气,等韩斌叫嚷着拉他的手,狄景晖才定下神来细看,哪里是什么狼,只不过是一只比普通兔子稍大些的漠狐,差点儿给狄景晖剁烂了。
韩斌边说边笑,指手画脚地模仿着狄景晖当时惶恐失色的模样,袁从英却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还是没有笑容。狄景晖撕下条烤肉递给袁从英,见他摇头,便皱眉道:“干吗?你不会这么小气吧?吃点啦,这可是肉啊!”
袁从英苦笑:“现在就是山珍海味放在面前,我也吃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