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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毒丸(第5/7页)

“哎,哪来那么多话,去弯一下,要不了多少时间。”

一刻钟后,狄仁杰的马车就来到了城东土地庙前。土地庙依然在熊熊燃烧着,里长指挥着人在灭火,周围聚起一些百姓,正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狄忠将狄仁杰扶下马车,觉得狄仁杰的胳膊不停地哆嗦着。狄忠也很紧张,咽了口唾沫,道:“老爷,我过去问问。”

“嗯。”狄仁杰觉得喉头干涩,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一会儿,狄忠匆匆跑回来,道:“老爷,是个荒废多时的土地庙,平日里从没有人来,今天也不知怎么就走了水。”他观察着狄仁杰的神情,犹豫着加了一句,“老爷,我问过了,这里面确实没人,您别担心。”

狄仁杰摇了摇头,径直朝土地庙走去。狄忠急得拉住他的袖子:“老爷,那里还救着火呢,您过去太危险了,别过去,我求您了。”

狄仁杰停下脚步,仰头对着熊熊的红光,眯起眼睛看了很久,方才转身对狄忠道:“走,咱们到周围看看。”

狄忠搀扶着他,两人围着土地庙转了个大圈,一直转到了庙后的荒草丛。有火光的映衬,荒草丛倒是能看得很清楚。狄仁杰慢慢朝荒草丛的深处走过去,突然,他的身子猛地一晃,狄忠赶紧扶住他,顺着他的目光,看见前面大片的荒草被踏得倒伏在地,还有整片整片的血迹,溅得到处都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没有尸首没有伤者没有兵刃。

很显然,这是一个已经被打扫过了的战场,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只有流出来的鲜血无法收走,将荒草染成斑驳的红色。

“老爷!”狄忠紧紧搀着狄仁杰的胳膊,眼泪在眼眶里面直打转。

“别急,别急。”狄仁杰低声说着,踏在血迹之上,一步步坚定地往前走着,迈了几步,脚下突然踢到样东西,捡起来一看,是块铸铁马掌,已经被血染成鲜红。狄仁杰指着马掌上的一个刻印给狄忠看。

狄忠轻轻念道:“并!啊,这是官军的马。”

狄仁杰点点头:“嗯,这就是官军在此制造惨祸的最好证据。百密一疏,他们的战场终究还是打扫得不够干净。”

慢慢地,他们走出了荒草丛,前面是大片树林,一眼望不到头。血迹、足迹和马蹄印在此分成了多路,而且杂沓不清,再也无法继续跟踪下去了。

狄仁杰轻轻拍了拍狄忠的肩,低声说道:“从英没事,这里有过激战,而且所有的足迹都是往远离土地庙的方向,就说明火没有困住他。而从英只要能战斗,就没有任何人能打败他。我相信他,一定会坚持住。”

狄忠抹了把眼泪,重重地点头。

狄仁杰转身道:“咱们现在就回去。回府之后,你立刻带上府中的家丁再来此地搜索。”

他走了几步,又扭回头看着荒草丛上的血迹,紧咬牙关,低沉地道:“我必须回去了。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该亮了,到时候有人会来找我,这一切也该结束了。”

城南,狄景晖宅邸。

陈松涛匆匆忙忙地走进陈秋月的房间,看见女儿又坐在椅子里发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发狠道:“难怪狄景晖不想回家,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死人都比你好看。”

陈秋月毫无反应,连眼珠都没有转一下,如果不是鼻翼轻轻地扇动,她的这张脸也确实和死人一般无二了。

陈松涛也拿她没办法,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换了稍稍缓和的语气问:“狄仁杰来过了?他来干什么?”

陈秋月冷冰冰地回答:“您把他的宝贝儿子都抓起来了,他来找我有什么奇怪的?”

“嗯,那你看他的情绪怎样?是不是已经方寸尽乱了?”

陈秋月连眼皮都没抬,依然用那副空洞平淡的语气答道:“他倒没多说什么,就是一再说不相信景晖真的有罪,还问我有没有机会去探视景晖。”

“哦?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一切全凭爹爹做主,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那他就走了?”

“就走了。”

陈松涛皱起眉头思忖着,脸上的表情将信将疑。

陈秋月突然抓住父亲的手,语气急促地道:“父亲,我求你了,千万不要伤害景晖。他毕竟是我的夫君,是我那两个孩子的父亲。您已经快成功了,就饶了景晖的性命吧。”说到这里,她扑通一声跪倒在陈松涛的面前,两只手死死地攥着陈松涛的袍服下摆。

陈松涛“咳”了一声,掰开陈秋月的手,气急败坏地说:“你干什么!疯了吗?我什么时候说要杀狄景晖了?再说事到如今,你我与狄仁杰、狄景晖已经不共戴天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就算我杀了狄景晖,那也是必须的。秋月,难道你想要我死吗?我看你简直是神魂颠倒理智尽失了,真是令我心寒。我告诉你,只要有需要,我随时会杀了狄景晖,你就干脆当他已经死了吧!”

陈秋月又扑上去拉父亲的衣袖,声嘶力竭地嚷着:“爹,让我去看看景晖,去看看景晖好不好?我求你了,求你了……”

陈松涛重重地将陈秋月的手甩开,转身走出房门,从门内传出陈秋月凄惨的哭号。

门前,一个手下急急地凑过来,向他报告道:“大人,袁从英和韩斌没有抓住,让他们给跑了。”

“什么!”陈松涛声色俱厉地吼起来,“这么多人,抓不住一个重伤之人和一个小孩子?你们这些饭桶,居然还有胆子回来复命!”

“属下们确实没想到,袁从英会从庙后的窗户里逃走。那扇窗户离地足有两丈来高,他居然能带着一个孩子从那里逃走,确实是匪夷所思啊。本来在庙后安排的伏击人手就比较少,大队人马都在前门堵着呢,袁从英从后面逃走,遭遇的仅仅是小队人马,所以他一通猛杀才得以脱身。大人,此事确实是属下无能,但事已至此,还请大人示下,接下去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继续全城搜索。只要见到他们就杀,再令各城门守卫严加防范,只要是一个年轻男子带着个小孩子的,全都要仔细盘查。”

“是!”

太原城,东门内的树林中。

韩斌紧紧地依偎在袁从英的身边,周围是这么的静,他把耳朵牢牢贴在袁从英的胸前,能够清楚地听到那颗心的跳动,这坚韧的声音让他感到很安全,这孩子现在什么都不怕了,只管等待着。终于,天空中响起悠远绵长的钟声,这是五更二点的晨钟,虽然月亮还升得高高的,太阳的影子也见不着,但毕竟新的一天到来了。

随着钟声,韩斌感到袁从英的身体动了动,他一下子抬起头来,正对上袁从英的目光。那么清亮锐利的目光,平静温和中却带着一丝疑虑。韩斌知道这疑虑来自哪里,便勇敢地挺起腰来,准备好面对袁从英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