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第11/20页)

因此,去年一月的四起抢劫案可以称为一个惊喜了。尤其就规模来说,它们在阿福奈尔的职业生涯中是十分罕见的,连环作案在抢劫案中也是少有的。正常人很难想象一起抢劫案中所需要的体力,花费的精力,更别说是以阿福奈尔那种粗暴专横的方式。而且还需要精心的组织:当你计划一天之内抢四家店铺时,你必须保证四家店差不多在同一时间都是开门营业的,距离也是要在可操作范围内的……总之,需要一系列有利条件的结合。所以它的惨淡收场也在意料之中。

卡米尔让人不断播放着受害者照片。

首先是那天的第二起抢劫案目标。莱纳街上的珠宝店,一张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店员的脸,在这些专职大盗到来之后,被打得变了形……和他比起来,安妮已经算是好的了。他昏迷了四天。

第三起抢劫案中是一位客人。算是吧。与其说他是卢浮古董店的客人,更不如说他是一个被打破了喉咙的受害人。文件明确显示“伤势非常严重”。从他的头部来看,简直已经不成人形(他也和安妮一样,脸部受到多处暴击)。没有人会对结论有任何异议:伤势非常严重。

最后一个受害人,是那个在赛弗尔街上,在自己的店铺中躺在自己血泊里的珠宝商。更确切地来说,是两颗子弹正中胸膛。

这一点在阿福奈尔的职业生涯中也是罕有的。直到那天,他的作案行动从来不包括杀人。除了这一次。没有了老团队,他不得不从市场上找些人员来凑。他选择了塞尔维亚人。这不是什么太好的主意,虽然他们是很有勇气,但是性情易怒。

卡米尔看着他的簿子。中间是文森特·阿福奈尔的脸,那是他照片的复印件;在它周围,全是卡米尔的涂鸦——他的受害者们。其中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安妮,那是凭着他第一次进入她病房时的印象而画的。

卡米尔把这一页撕了下来,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然后他写了两个字,概括了他对形势的分析:

“紧急。”

阿福奈尔去年一月没有退休——而且还临时组了一个队伍——至今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理由。

除了需要钱,看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紧急,也因为阿福奈尔不仅仅是要重出江湖,他还要利益最大化,甘愿冒着极大的风险也要作四起连环抢劫案。

紧急,更是因为在一月的重大收获之后,他突然就有了二三十万欧元的入账,而六个月后,他又回来了。阿福奈尔的复兴。如果这一次他没有虏获他期望中的数目,他还会卷土重来,牵扯到更多无辜。谨慎起见,还是应该把他早点缉拿归案。

任何人都会察觉到这种威胁。卡米尔不知道它在哪里,但它就在那里。什么东西卡在了那里。某个地方,某个事件。

卡米尔足够聪明,他知道,要逮捕像阿福奈尔这样的人太困难了。所以目前来说,最快的也是最有效的方式,可能就是找到哈维克,他的同党。

希望抓到哈维克之后,可以起个头,顺藤摸瓜追捕到阿福奈尔。

为了能让安妮活下去,必须抓到哈维克。

14:15

“你觉得这……合适吗?”法官佩莱拉在电话里说道,声音充满了担忧,“您要搞的简直是一次大围捕啊!”

“不,法官先生,不是大围捕!”

卡米尔有点想笑。但他憋住了,因为法官太敏锐了,他不会掉入他的陷阱的。但他也的确太忙了,所以像卡米尔这样经验老到的警察向他提议时他一般会选择信任。

“相反,”卡米尔恳求说,“法官先生,这会是一场很有针对性的行动。我们知道哈维克的三四个亲信,他可能会在一月的谋杀之后找他们寻求帮助,我们只需要找到他们。”

“米夏尔分局长怎么说?”法官问。

“她同意了。”

卡米尔又撒了个谎。

他还没有和她说过这件事,但他确保她会同意。这是所有管理方法中最老的套路:跟一个说另一个同意,反之亦然。就像所有那些老掉牙的技术一样,它也很有用。好好用的话,可以充分展现什么叫兵不厌诈。

“那么好吧。好好干,警官。”

14:40

大个子警察沉迷于他手机里那个考验耐心的游戏,直到他要看守的人已经完全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他才反应过来。他匆忙起身,边叫唤着边追上去:“女士!”他忘了她的名字,“女士!”她不转身,只是在经过护士办公室门前时稍稍停留了一下。

“我走了。”

声音很轻,像是在说“再见”“明天见”一般。大个子警察加大脚步,提高嗓门。

“女士!”

值班的是那位打着唇环的女护士。就是那个相信自己看到了猎枪的护士,虽然最后她妥协了,说也不确定。她一言不发地追了上去,超过了大个子警察,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学校也教会了她坚定果断,不管怎么样,待在一家医院里六个月,你会变得无所不能。

她追上了安妮,抓住她的手臂,手势轻柔。安妮也早料到了一些困难,停了下来,转身。对于那个年轻姑娘来说,病人的决心把问题变得棘手,她杵在那儿像是扎了根一样。对于安妮来说,是女护士的说服力使她的决定变得艰难。她看看姑娘的唇环和她几乎剃光的脑袋,她的五官里透着一种和善、脆弱。她长着一张很普通的脸,但眼神里有种驯养动物般的温顺,是那种能把人融化的柔顺,而她也很会利用这一点。

没有正面冲突,没有谴责,没有道德绑架,直接就从另一个角度开始。

“如果您要离开,我首先得为您把针线拆了。”

安妮摸摸她的脸颊。

“不,”护士说,“不是这些,这些现在还不能拆。不,是这两个。”

她把手伸向安妮的脑袋,手指非常轻柔地放在一片区域上,很专业地看向安妮,微笑,默认她的提议算是被接受了,于是就扶着安妮往房里回去了。大个子警察退了几步,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通知他的上司。他只是跟在这两个女人背后走着。

他们半路停了下来,停在护士办公室对面,是一间小房间,用来做门诊医疗的。

“您请坐……(护士找着器材,又温柔地说了一遍)请坐……”

警察待在门外,在走廊上,腼腆地不敢往里看,像是她们俩是在女厕所一样。

“嘶……”

安妮立刻就跳了起来,然而年轻护士连指尖都还没碰上她的伤口处。

“我弄疼您了吗?”护士一脸担心,“这没有理由啊,我只是按了这里和这里来拆针线。最好还是等医生来看看吧,他可能会让您再做一个射线检查。您没有发烧吧?”她摸摸安妮的额头,“没有其他不舒服吧?”安妮意识到护士的缓兵之计,她把她带来这里,让她坐下,孤立无援,然后重新送回到她的房间。她又开始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