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疯子的自白(第2/3页)
“各种杀死她的办法都被我一一想遍,是毒死她、淹死她,还是烧死她呢?要是一场大火烧了豪宅,也烧死了豪宅里疯子的妻子,这个计划挺不错的。并且,那些期盼着丰收奖励的可怜虫要是听到这个消息,会显现出多有意思的表情啊。试想一下,因为一个狡猾的疯子,人们绞死了一个神智健全的人,看着那在风中摆荡的尸体,该是多么有意思。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最后将之搁置了。嗯,我每天都要磨剃刀,把指肚放在锋利的刀刃上,想象着这么一件薄薄的东西割开洁白的肌肤,喷出蓬勃的鲜血,那场景让人沉醉!”
“最后,那个曾经陪伴过我无数个夜晚的幽灵出现了,悄悄地告诉我时机已到,把锋利的剃刀放进了我的手心。我将之紧紧握住,悄悄地从床上起来,在我睡着的妻子身边站定。她的脸埋在手中,我轻轻地拿开了她的手,将之放到她的胸口。她的脸颊上还带着微湿的泪痕,显然刚刚哭过。此时她的表情安详而宁静,甚至在我的目光之中,还有安详的微笑挂在她苍白的脸上。我温柔地将手放到她的肩上,她好像做梦一样动了一下,我继续倾身,然后就听到了她的叫声,她从梦中醒了过来。”
“我只要稍稍动那么一下,她就再也无法哭、无法叫出来了。然而当时我被她吓到了,惊惧中退了一步。她死死地看着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我又退了一步。她坐起身来,眼睛依旧盯在我的身上。我的手上还拿着剃刀,但是我无法动弹,只是浑身发抖。她向门口走过去,终于把身子转了过去,那美杜莎一样的眼神终于从我身上离开了。啊,我恢复了自由,一个跳步上前,把她的胳膊抓住,她发出一连串的尖叫,然后瘫倒在地。”
“我现在可以很轻易地杀了她,然而她的尖叫声惊动了其他人,楼梯间的脚步声已经迫近了我的耳膜。我冷静地把剃刀放回原处,拉开门,大声求助。”
“他们把她在床上放好。她在床上躺了好几个小时,像根木头一样,等到她找回自己的言语、眼神和灵魂,却已经丢失了理智。她开始说些谵妄之言。”
“他们把好几个医生都请来了——那些医生都带着庸俗的仆人,或骑骏马、或乘高车,他们都声名显赫。好几个星期以来他们都在她床边走来走去,还严肃地在另一个房间开会,互相讨论时声音严肃而低沉。其中那个最显赫、最聪明的医生用滑稽的声音跟我说,让我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他跟我——跟一个疯子,跟我!——说我的妻子疯了。他站在一扇打开的窗户前面,紧挨着我,一只手搭在我的手臂上,用安慰的眼神看着我。我只需要一个动作,就能让他成为下面街道上的一摊肉泥。我要是干了这事儿,才真是有意思呢!可是我放过了他,因为我不想让人看穿我的秘密。过了几天,他们告诉我要将她送到什么疯人院,我要找个人去照料她。让我去找人!我找到一个空旷的地方,放开我的喉咙大笑,我狂喜的叫声刺透了黄昏如血的天幕。”
“过了一天她就死了。送葬时我看到了白发老人。对着她那麻木的尸体,她那些傲慢的兄弟滴了几滴眼泪——可他们却以铁石心肠的态度对待她在世时的痛苦。看着这一切,我心中感到一股暗暗的、狂烈的喜悦。在坐马车回家的路上,我用白手帕遮住脸狂笑不止,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虽然杀死她的目的我已经达到了,然而我总觉得自己的秘密不能保存长久了,因而觉得烦恼和不安。我怎么也隐藏不住内心亢奋激昂的狂喜,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手舞足蹈、放声高叫,像野兽一样跳跃。在外面的时候,看见穿梭在街道间的忙碌人群,或在戏院中看到有人跳舞、听到音乐声,那饱满的狂喜就几乎要撕裂我的胸膛,我想要冲到人群里面,把所有人撕成碎片、变成一块块碎肉,我想尽情嚎叫。然而我狠狠地跺了跺脚,把磨尖的指甲刺进自己的肉里,咬一咬牙,我终究是忍住了,‘我是疯子’这个秘密暂时还没人知道。”
“我还记得——哦,这是我还记得的为数不多的几件事之一了,我现在全然搞不清现实和幻想之间有什么区别,并且我在这儿每天都很忙,永远有做不完的事,从这些乱七八糟的记忆中分辨它们也显得无关紧要——不过,哈哈,我还记得我是怎么泄露我的秘密的!他们惊恐的眼神好像还在我眼前闪现,我还记得,我只是握紧拳头对着他们苍白的脸狠狠来了几下,然后就让他们轻松地逃离我的身边了,他们跑得很快,一边跑还一边鬼哭狼嚎地叫着。一想起那个情景,我就觉得浑身精力充沛。看啊——我猛地一发力,就把这根铁条扭成了麻花,我随便一折,它就跟干树枝一样断了。只是这儿的长走廊有很多条,每条走廊还有很多道门——我觉得自己肯定没法找到出去的路,即便找到了,最后还要面对一道变态的大铁门,不仅有铁栓,还加了几道大锁。他们得意地把我当展品摆在那儿给人参观,因为我是个聪明的疯子,他们都知道。”
“我还得想想。我当时出去了,对,就是这么回事。深夜时分我回到家里,发现我屋子里坐着她那几个兄弟中最傲慢的一个——他说有重要的事找我。我怀着一个疯子所能做到的最为仇恨、憎恶的眼光看待他,无数次想着怎么把他撕成碎片,这一点我记得很清楚。当仆人跟我说他在楼上时,我马上就跑过去了。他说要单独跟我说几句话,我就让仆人先下去。这是一个深夜,第一次,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单独待在一起。”
“起初我很谨慎地不去看他,因为我很聪明,我清楚地知道,我眼里闪烁的疯狂火焰他半点都没察觉。我们就这么坐着,足足有好几分钟,他最后还是憋不住了。原来,在他妹妹死后不久,我就说了那些奇谈怪论,而且行为怪诞,这使他觉得侮辱了他妹妹。再想到此前很多他一开始没注意的事,使他觉得我曾经虐待她。他认为我对已故的她的侮辱是故意的,是要羞辱她的家人。他有制服在身,所以要求我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是军队里的小军官——这个官职是用他妹妹的悲惨遭遇和我的钱买的!他早就知道她爱上了另一个男人,却还是强迫她嫁给我,因为以他为主导,他们就是想通过这个途径陷害我,并谋夺我的财产。就是这样的!他的制服真他妈难看!真是他娘的下流制服!我不由自主地瞥了他一眼——我没有忍住——然而我只字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