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1.第一天:一宗悬案(第13/14页)
“今晚谁要来。”我问莫兰。
“乔纳要来,她今天那么辛苦地查资料,应该好好慰劳她,我爸还给她买了桂花糯米糕,让她带回去当早餐。除了她之外,还有我爸的师弟辜之帆。”
大约过了半小时,乔纳果然如约而至。
“姐夫会来吗?”莫兰问她。
“他有案子要查。下次吧。再说他吃饭那么慢,每次到最后都是大家在等他。你们不觉得烦吗?”乔纳笑道。
“没关系,他吃饭的时候,我们可以去看一集美剧。”莫兰说。
岳母很疼爱这个举止粗鲁的外甥女,乔纳一出现,岳母就把她拉到一边,塞给她一个信封。
“姨妈又给我零花钱?”乔纳恬着脸问。
岳母打了她一下,“是你妹妹的结婚请柬。”
说到这儿,我得顺便提一句,我跟莫兰在上星期已经登记结婚了。本来莫兰还想再等等,但迫于岳母的压力,最终接受了这个安排。岳母后来甚至警告莫兰,如果她不想跟我结婚,我就必须得搬出去,因为她是无法接受未婚同居这种事的。这次,我真的得感谢岳母,如果不是她逼着莫兰,我们的婚事不知道会拖到哪一天。因为莫兰曾经希望,等我恢复记忆之后再结婚。
“如果你完全想不起我们的过去,我们为什么还要结婚?你自己都不知道是否爱我。”莫兰曾经对我这么说。“如果现在结婚,对你对我都不公平,也许你会爱上别人呢?我可不想逼你接受我。”
我确实已经不记得过去的事了。其实,我的脑子里只是偶尔会晃过她过去的样子。但这并不代表我没有感觉。我告诉她,只要她出现,我就觉得发自内心的开心,而且,我觉得在精神上很依赖她,信任她,我认为这应该就是爱。
“医生说,感觉才是最真实的记忆。”我说。
不知道是不是这些话最终说服了她,她后来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提议。于是,我们在上星期终于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本来我们不打算办酒席的,因为我家也没什么人,我跟同事的关系也很疏远,但岳父岳母最后还是决定请关系亲密的亲戚小酌一顿算是庆祝。不过,这酒席有点特殊。
“吃素?!”乔纳大叫。
“吃素有什么不好?这可是积功德的事。”岳母是个虔诚的佛教徒。
“可是,可是,姨夫能同意吗?”
“这就是他的提议。”岳母笑起来,“到时候,别忘记给我礼金。”
“什么什么,让我吃素,还要收我礼金?”
这时,莫兰出现了。
“放心吧。我妈会把礼金用于放生的。多放放生,对姐夫的工作有好处的。对不对,妈?”莫兰笑嘻嘻地说。
乔纳哼了一声,“肯定是姨夫干了什么坏事,为了讨好姨妈,才故意这么安排的。”
莫兰没回答,笑着把她推出了厨房。
“走吧,我妈跟高竞有话说。”
莫兰和乔纳是表姐妹,虽然性格反差很大,两人也常常吵吵闹闹的,但感情却出奇的好。我真希望我跟我妹妹也是这种关系。可惜,我想不起来了,偶尔有些东西飞过脑际,也是不愉快的感觉。所以,我想我跟我妹妹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我问过莫兰,但她不肯说,只是一再强调,“你是个好哥哥,你在自己最穷的时候,把房子给了她。而她不缺钱。你对她是有求必应的。”
“那我肯定欠她什么。”我说。
“不,你没有。你就是个好哥哥。”莫兰说到最后会用亲吻代替回答。
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她那么擅长说谎,我却仍然那么相信她。
岳母确实有话要跟我说。
“高竞,你坐吧。我要给你看点东西。”岳母走过去打开了壁橱,顺便问道,“高竞,你今天感觉怎样?腿痛吗?”
这两个问题,每天岳母至少要问我三遍。我虽然有时候觉得烦,但还是会耐心地回答她,因为我知道她是真心在关心我。为了我的腿伤和记忆力,她每天都会抄三遍《心经》,还经常让岳父给我做病号餐。有一次,我还听见她在轻声质问岳父:“你在高竞的鞋子里灌沙子干什么?你准备说是他自己灌的?这不是欺负他没记性吗?你还是不是人?!”
“嘿嘿,我是想让他知道人间险恶。”岳父还挺得意。
“人间险恶也不是在家里!赶紧给我倒了!怎么永远长不大呢!”岳母一副操碎心的神情。岳父只能灰溜溜地把我鞋里的沙子倒了,还提醒岳母,“不许告诉莫兰!”
还有一次,我听见她对岳父说:“高竞可怜死了,你要多关心他。没事多开导开导他。”岳父摇摇手,“我才不呢,我每次开导他,你都说我欺负他。”岳母说不过岳父,便让他每个月给我500块钱零花钱,这事后来被莫兰拒绝了。
“妈,人家高竞是有工资的人,别把他当废人好不好?他只不过是记性不好罢了。现在又不是要考大学,记性差点又怎么了。”莫兰是这么说的。
但岳母仍然对我充满了同情。可怜的高竞,我无时无刻都能从她的眼神里读到这几个字。
“腿不痛了。我今天又记起一些过去的事。”我说。
“真的啊。”岳母很高兴。
我说的是实话。我今天记起莫兰上次结婚时,我站在窗子下面往上看的情景。莫兰很早就把我们的过去都告诉了我,我知道她结过婚,老公是个律师,后来因为我妹妹的介入,她跟老公离婚了。虽然我只能想起当时的几个片断,但有一点却很清晰,那就是心痛欲裂的感觉。我很清楚自己不想回到过去的那个时刻。我确定,那就是我爱莫兰的证明。我再也不会让她跟别人结婚了。
岳母拿了两个旧旅行包走过来。
接着,她就跟我说起了发生在1969年春节期间的另一宗案子。被害人叫苏云清,是她的好朋友。很明显,她认为苏云清的死跟我正在调查的案子有关。
岳母给我看了苏云清留下的包,原来她怀疑她的好朋友就是当年在西田巷行窃的小偷,但她承认自己并没有把这想法告诉警察。
“当时因为我妹妹的关系,我爸妈都不希望我再生枝节,他们都希望这事能快点过去,而且我也担心我说了,他们不去好好调查就随便给云清扣个小偷的罪名。”岳母道。
我把岳母给我的旅行包拿回到我跟莫兰的房间。
莫兰和乔纳正在说悄悄话,见我拿着旅行包,便道:“这是云清阿姨的包。”
看起来,她早就知道岳母要跟我说什么了。
“她是去电影院跟父亲见面,结果一去不返,虽然我妈怀疑约她去见面的不是她父亲,因为在灭门案发生的时候,她在案发现场附近晃悠,我妈觉得她很可能看到了什么,但我还是觉得应该先从她父亲查起,至少该先弄清楚,他是否在那天晚上见过他女儿。”莫兰说着话,便朝表姐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