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架(第5/7页)
我说完这一切,米兰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但我知道她全都听见了。她现在的样子很美,闭着眼睛,像是在等待什么,她似乎已敞开了一切。她裸露着双臂,光滑的皮肤闪着刚生完孩子的女人的丰满。我伸手去摸,轻抚着她的手臂,我第一次感到自己有能力支配别人,尽管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她还是没有反应,我的指尖沿着她的手臂溯流而上,也许父亲就是这样做的,他的手一定更温柔,更老练,更能让米兰快活。我试着抓住了她的肩头,她圆圆的肩头像两个成熟的苹果,等着我来采摘。我加大了力量,她的眉头皱了一下,可能她感到了疼痛。我的手开始发抖了,紧接着这种颤抖传播到了我全身,于是,我松开了手,离开了房间。
下午,天空里飘起了雨丝,转眼间,已变成了瓢泼大雨。这条幽静的马路上人们撑起了伞,汽车放慢了速度,一切都灰蒙蒙的。雨点打在了窗户上,是天空叩响了我的耳朵,我把脸贴在窗上,我的皮肤一片冰凉。我来到米兰门上的猫眼前,她的脸也贴在窗玻璃上,她究竟是渴望自由,还是和我一样呢?
晚饭后,征得了我的同意,她洗了一个澡。她洗完了以后,对我说了声谢谢,然后自动地进房间了,我跟了进去。
“对不起,今晚请你出去。”
“不。”我拒绝了。
她穿着我早已给她准备好的浴袍,浑身散发着热气,她的头发披散着,发梢滚动着水珠。她的皮肤显得更加红润,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成熟的少妇。
我能想象出父亲一定也是在这样的诱惑下才无法控制自己的:“我爸爸也是这样把你金屋藏娇的吧。”
“我是一个弱女子。”
我的心突然被她的这句话抓了一下,其实我是多么脆弱啊,她是一个弱女子,这是郁达夫的小说。我靠近了她:“躺下吧。”
“为什么?”
“躺下,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她知道抗拒一个精神病人是徒劳的,她终于服从了,躺在了床上。我坐在她身边:“今天早上,你为什么要装睡。”
“我没有装睡。”
“你一晚上都没睡着,是吗?我观察了你一晚上,我也整夜未眠。”
她吃了一惊,“你何必呢?”
我没有回答,而是抓住了她的手,她没有躲避,我把头靠近了她:“为什么在早上,我抓住你手的时候不反抗。”
“我说过,我是一个弱女子。”
“是不是因为,我爸爸也是这样抓住你的手?你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被男人抚摸过了,很久没有快乐过了,是吗?所以你想起了我爸爸的手,你现在是不是很有一种渴望?我想帮你解决这种渴望。告诉我,我爸爸是怎么做的,教教我,我不会。请教教我。”
我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个孩子,这声音能打动每一个女人。我的手一下子变得滚烫,越抓越紧。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对父亲的一种报复,抑或是对父亲的一种模仿。
我曾说过,她的眼睛就像一千零一夜里阿拉伯神秘的夜晚,现在,这夜晚突然燃烧了起来。她看了我好久,目光像电流一样触痛着我,她抿了抿嘴唇,仿佛要把我给一口吞下,她终于向我发出了命令:“抓住我的肩膀。”
抓住了她的肩膀,我好像打开了一扇门。是的,她教我了,她现在是我的老师,她把我父亲对她所做的每一个细节都手把手地教给了我,好像我就是我父亲,我在代替他行使某种职责。灯开着,这间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都暴露在上海的夜色中。
十二
“你本可以逃走的,为什么不走?”现在天已经亮了,门却大开着,我在她耳边问她。
她不回答。
“告诉我,我跟我爸爸比,哪一个更让你快活?回答啊,是不是他比我更强。”
她还是不回答,我离开她,重新把门锁上了。
我又出去在出租车上给父亲打了电话,就像特意要向他报告什么好消息似的:“爸爸,真对不起,米兰的滋味我已经尝过了。”
电话那头的父亲又沉默了好久,我清楚现在他所想的,他说:“我答应再也不见米兰了好不好,米兰是你的了,儿子,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只要你和你弟弟。”
“爸爸,这算是丢卒保车吗?我会把这话向米兰转达的。”
“儿子,公安局已经开始全面调查了,爸爸一定会找到你们的,回来吧,爸爸还能救你,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突然有些伤感:“早就来不及了。爸爸。”
回到大楼,瞎子好像例行公事似的向我问好,仿佛我们已经是老朋友了。我终于给了他一千元钱。
十三
这些天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被囚禁的生活,我想她可能爱上了这间房间,爱上了这张床,爱上这些铁栏杆,爱上铁门,爱上被人偷窥的猫眼。她没有一丝反抗的迹象,每天安静地看着窗户,给我弟弟喂奶,换尿布,等我回家,就像是正常的家庭生活。有好几次,我有意或是无意地没有关门就出去了,她完全可以带着孩子逃走,但她竟然没有。
终于有一天,她对我说:“我们永远住在这里吧,我无法离开这间房间,这间房间就是我的生命,你和我,还有你弟弟。”
我紧盯着她,我的目光充满了不知是敬佩还是蔑视。我突然失去了一种感觉,一种自我第一次见到她就缠绕在心头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断地促使我去行动,促使我真正地成长为一个大人。
“但我现在绑架了你,你和我弟弟都是我的人质。”
“这并不重要。”
我曾看过一本小说,写不知是什么朝代,有个刽子手抓住了一个女贼,在送她上刑场处斩她的时候,女贼爱上了刽子手,终于,刽子手没有杀她,而是贪污了她,也就是把她占有了。他把女贼带到家里的地牢里,囚禁起来,女贼却感到非常幸福,直到女贼心甘情愿地在地牢里与他终老一生。
“可我是个精神病人。”
“不,你是一个天才。”
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我突然有了一种感激:“你走吧,带着我弟弟走吧。”
“不,我是你的人质,我不走,除非跟你走。”
“为什么?难道精神病是会传染的,我把你也给传染上了?”
“不要问为什么?”
我其实什么都明白,我知道从我第一次见到她,我就落入了她的陷阱,我永远都不能自拔。即使我绑架了她,占有了她,我仍然要毁在她手里,也许从头到尾并不是我绑架了她,而是她绑架了我。漂亮女人所具有的毁灭力是无穷的,尽管她依然是一个弱女子。
“如果我手里没有500万呢?”我终于说出了我想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