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平安夜(第19/27页)
但今天,基特不得不告诉哈利整个计划都泡汤了。他十分难受:既失望,又沮丧,又害怕。
终于,他被叫去见哈利了。他不安地跟着那个保镖穿过屋后的洗衣房,来到泳池边的亭子里。它修得就像是一间爱德华时代的橘园温室,上了釉的瓷砖颜色昏沉,泳池带着一种令人不快的深绿色调。基特猜测,这肯定是某个室内装潢师的主意,而哈利看都没看装修方案就同意了。
哈利五十岁左右,身材矮壮,抽了一辈子烟,皮肤十分灰暗。他穿着一件毛巾料的紫色浴袍坐在一张熟铁桌旁,正一边用一个小瓷杯喝着咖啡,一边读《太阳报》。那份报纸打开的页面上印着星座信息。黛西正在泳池里一圈接一圈地游着,不知疲倦。基特震惊地看到,她似乎只戴着一双潜水手套,身上什么也没穿。她总是戴着手套。
“我不是非得见你,小子,”哈利说,“我也不想见你。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今晚要干什么。而且我也不认识什么名叫奈吉尔·布坎南的人。你懂我的意思吗?”他没有问基特要不要喝咖啡。
四周的空气炎热又潮湿。基特穿着他最好的西服,那是马海毛面料制成的,深蓝的颜色正如午夜。他白色的衬衣敞开着领口,好像这样呼吸能够顺畅一点。衣服下面,他全身都汗涔涔的,很不舒服。他意识到,他在偷窃的当天联系了哈利,这破坏了某些罪犯间的规矩,但他别无选择。“我必须和你谈谈,”基特说,“你没看到新闻吗?”
“要是我看了呢?”
基特压抑着自己的恼怒。像哈利这种人是绝对不会承认他们对什么事情一无所知的,无论这件事有多么微不足道。“奥克森福德医学公司出事了,”基特说,“有个技术员感染病毒死了。”
“你想要我做什么?给他送束花?”
“他们肯定会升级安全措施。现在去那里偷东西,时机实在太不合适。本来这次行动就已经够困难了,他们的警报系统技术先进,而且那个管安全的女人像块橡胶一样,没人咬得动。”
“你牢骚还真多。”
哈利没有请基特坐下,所以他只能倚着一张椅子的椅背站着,尴尬不已:“我们得叫停整个行动。”
“我给你解释一件事吧。”哈利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用一个金制的打火机点燃。接着他爆发出一阵咳嗽,只有老烟枪才会从肺部深处发出这种声音。那阵咳嗽过去以后,他对着游泳池吐了口痰,又啜了几口咖啡。然后他继续说道:“一则,我说过,我们要动手。你这种人,养尊处优,可能现在还不懂,但是如果一个男人说要做什么事最后却没有做到,别人就会觉得他是个废物。”
“好吧,可是——”
“想都别想打断我的话。”
基特闭了嘴。
“二则,奈吉尔·布坎南可不是什么嗑了药以后想去戈万十字路上抢超市的小毛孩。他是个传奇人物,更重要的是,他背后站的可是伦敦的某些高层人物。如果和你打交道的是这种人,你肯定更不想被当成废物。”
他顿了顿,似乎在看基特是否胆敢与他争论。基特什么也没说。他怎么会和这些人牵连到一起?他这是一步踏进了狼穴里,现在动弹不得,只能等着狼群将他撕个粉碎。
“三则,你欠我二十五万英镑。从没有人能欠我那么多钱,过了那么长时间之后还能四肢健全。我觉得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基特沉默地点点头。他骨寒毛竖,觉得自己就快吐了。
“所以,别跟我说什么我们必须叫停行动。”哈利拿起《太阳报》,仿佛他们的谈话已经结束了。
基特强迫自己开口。“我的意思是推迟行动,不是叫停,”他应付道,“我们可以等到风声过了以后,改天再行动。”
哈利头都没抬:“奈吉尔说了,圣诞节上午十点。而我要我的钱。”
“要是我们最后都会被抓住,这次行动就毫无意义!”基特绝望地说。哈利没有回应。“人人都能多等一会儿,他们就不能等吗?”他仿佛是在对着一面墙说话,“迟做总比不做强。”
哈利向泳池瞥了一眼,做了一个召唤的手势。黛西肯定时刻都在留意着,因为她立刻就从泳池里爬了出来。她没有取下手套。她的肩膀和胳膊都十分有力,那扁平的胸部在她走路时几乎没有移动。基特看见她一边的胸部上文着一个文身,另一边的乳头上有一枚穿环。她走近的时候,他意识到她全身的毛都剃了。她腹部平坦,大腿细瘦,阴部非常惹眼。不仅是基特,只要她父亲愿意,他也可以看清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节。基特觉得这种感觉很怪异。
哈利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基特想要我们再等一会儿我们的钱,黛西。”他站起来,扎紧了他浴袍上的腰带,“向他解释一下对此我们做何感想——我太累了。”他把报纸夹到他的腋下,走开了。
黛西攫住基特最好的那套西装的领口。“听着,”他哀求道,“我只是不想我们所有人最后都会完蛋。”接着黛西猛地把他甩向一边。他失去了平衡,本来就快摔到地上了,但她又接住了他,把他扔进了泳池里。
基特惊恐万状,但如果她要做的最坏的事只是毁了他的西服的话,他觉得自己还算幸运。接着,他才把头露出水面,她就跳到了他身上,她的膝盖猛撞到他的背上,他疼痛不堪,原想张嘴大叫,但他的头还在水下,结果只能吞下大口的水。
他们在浅水区。当他的脚碰到池底时,他挣扎想站直身子,但他的头被黛西的胳膊夹住了,接着他再次被推得失去了平衡,她把他的脸按到了水下。
他屏住呼吸,等着她给他一拳,或者做点别的什么,但她的动作没有变化。他开始挣扎,急切地需要呼吸空气,试图破开她的束缚,但她太强壮了。他被激怒了,开始手脚并用地胡乱捶打她,但动作虚弱无力。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发着脾气的小孩,在母亲的钳制下无助地挥舞着四肢。
他感到自己快窒息了,他努力地压制着自己的恐慌,抵抗着想要张嘴喘气的冲动。他意识到黛西正用左边的手臂夹着他的头,单膝跪着,这样她的头正好能够露出水面。他让自己静止不动,他的脚便可以沉下去。她的钳制并没有松懈。他的脚踩到了实地,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突然向上猛冲,以摆脱黛西的控制。她几乎没有动,只是更加收紧了环住他的头的手臂。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就像是被铁钳夹住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