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7/7页)

妈妈看了夏洛特一眼:“你今天下午到国家美术馆干什么去了?”

夏洛特的心跳停了一拍——她被人发现了,有人暗中监视她。这下可麻烦了。她的双手颤抖起来,于是她握住双手,放在自己大腿上,说:“我去赏画了。”

“你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爸爸说:“噢,不。夏洛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只不过是我偶然遇见的一个人罢了,”夏洛特说,“你们不会喜欢他的。”

“我们当然不会喜欢!”妈妈说,“他戴着顶粗花呢帽子!”

爸爸说:“粗花呢帽子!这人到底是谁?”

“他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人,而且他明白事理——”

“而且他还握着你的手!”妈妈打断了她的话。

爸爸伤心地说:“夏洛特,这也太粗俗了!还是在国家美术馆里!”

“我们之间不是浪漫的关系,”夏洛特说,“你们没必要害怕。”

“我们没必要害怕?”妈妈冷笑了一声,“那个可恶的老公爵夫人知道得一清二楚,她准会把这件事闹得尽人皆知。”

爸爸说:“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你妈妈?”

夏洛特气得说不出话来,快要哭了。她想: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我只不过是跟一个明事理的人谈了几句话!他们怎么能这么……这么残忍?我恨他们!

爸爸说:“你最好告诉我这个人是谁。我猜给他塞点钱就能把他打发走。”

夏洛特大喊起来:“依我看,他是世间少有的不能用钱打发走的人!”

“我猜他是个激进分子吧,”妈妈说,“毫无疑问,向你灌输妇女参政这种胡闹之事的就是这个人。想必这人脚上穿着凉鞋,吃的土豆连皮都不削,”她彻底火了,“搞不好他还相信自由恋爱呢!要是你已经——”

“不,我没有。”夏洛特说,“我说了,我们之间不是浪漫的关系,”一滴泪珠滚到了她的鼻子上,“我不是那种向往浪漫的人。”

“我实在不相信你说的话,”爸爸厌恶地说,“换作谁也不会相信。不管你有没有认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这件事对我们全家都是一场社交灾难。”

“我们最好把她关进女修道院!”妈妈歇斯底里地说着,大哭起来。

“那倒是没必要。”爸爸说。

妈妈摇摇头说:“我不是认真的。对不起,我反应太激烈了,可我实在太担心了……”

“不过,既然已经出了这种事,伦敦她是不能再留了。”

“当然不能。”

汽车在院子里停下。妈妈擦干眼泪,以免佣人们发现她动过气。夏洛特心想:他们打算阻止我与费利克斯见面,他们要把我送走、关起来。我后悔当时没有一口答应帮助他,我不该犹犹豫豫地说我要考虑考虑,那样他至少会知道我是和他站在同一边的。哼,他们别想赢过我。我决不会按照他们做出的规划去生活,我决不会嫁给弗雷迪,被人称作查尔芬特夫人,生养一群肥头大耳、自以为是的孩子。他们不可能永远把我锁在房间里。我一满二十一岁就要去为潘克赫斯特太太做事,读关于无政府主义的书,我还要为未婚母亲开办一间救护所。如果我以后有孩子,我绝对、绝对不会对他们撒谎。

他们走进宅子。爸爸说:“到客厅来。”

普理查德跟着他们走进了客厅:“要来点三明治吗,老爷?”

“现在先不要。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儿,好吗,普理查德?”

普理查德离开了。

爸爸调了一杯白兰地苏打水,慢慢地呷着。“你好好想想,夏洛特,”他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们这个人是谁?”

她想说:他是个无政府主义者,而他的目标是阻止你发动战争!但她只是摇了摇头。

“那么你应该明白,”他柔和地说,“这样我们是无法信任你的。”

你们曾经有机会信任我,她愤愤地想,但从今以后你们再也不会信任我了。

爸爸对妈妈说:“她必须到乡下待一个月,这是唯一能避免她陷入麻烦的办法。然后,考斯赛艇周结束以后,就让她到苏格兰参加狩猎去,也许到下个社交季她会听话一些。”他叹了口气。

妈妈说:“那我们就把她送到沃尔登庄园去。”

夏洛特心想:他们这样谈论我,就好像我不在场似的。

爸爸说:“明天一早我要开车去诺福克与亚历克斯会面。我把她带去。”

夏洛特惊呆了。

亚历克斯就在沃尔登庄园。

我从没想到过这一点!

这下我知道了!

“让她上楼去收拾行李。”妈妈说。

夏洛特站起身,走出了客厅,她一路低垂着头,以免他们看到自己双眼中迸发出胜利的光芒。

[1]假定继承人是君主制国家中法律指定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继承顺序可能随着新继承人的诞生而下降。弗朗茨·斐迪南大公是当时奥匈帝国皇帝弗朗茨·约瑟夫一世的侄子。——编者注

[2]斐迪南大公遇刺,即萨拉热窝事件,发生于1914年6月28日。

[3]新约圣经《启示录》记载的四位骑士,其象征意义存在不同的解释,较常见的解释是瘟疫、战争、饥荒和死亡。

[4]这一地区原本属于神圣罗马帝国,即德国前身,1648年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签订后成为法国领土,1871年普法战争后归于德意志第二帝国。

[5]苏格兰作家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的名作《化身博士》中的人物,故事的主人公,友善、文雅的杰基尔博士在服下药水之后会变成残酷、暴力的海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