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滨海擒敌大结局(第4/5页)

“我觉得,先生,”那个年轻人转过来对着我说,“您也会看出,您是搞错了。我们跟所有的英国人一样,都想尽力帮助政府的执法机构,我们不希望看到苏格兰场自己闹笑话。对吧,叔叔?”

“当然啦,鲍勃,当然。”老家伙的嗓音似乎逐渐恢复了自然,“我们会尽最大的力量帮助政府当局的……不过,这也真有点太过分了,教人难以接受……”

“这一下,奈莉不知道要怎么取笑你了!”矮胖子说道,“她总说你会无聊得死掉,因为你的生活真是太单调了。可现在这下子,变化来得有点太猛烈、太厉害了吧!”说着,他开心地笑了起来。

“唔,可不是吗!想想看,这件事要在我们的俱乐部里传开了,那该有多轰动!说真的,汉内先生,这件事真是太滑稽了,以至于我连生气都生不起来,也不想再为自己辩白了。我也差不多原谅您这样吓我一跳了。您刚才脸色那么严肃,弄得我都迷糊了。我甚至在想:难道我真是在梦游之中杀了人不成?”

这不可能是在表演,这简直太逼真了!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我动摇了,几乎想要向他们道歉,然后转身走人了事。但我对自己说:你必须坚持到底!即便你最后成了全英国的大笑料,现在也必须坚持到底!这时,我觉得餐桌上的蜡烛不够亮,同时也为了掩饰自己的惶惑,便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拧亮了电灯开关。突如其来的亮光,使他们都眯起了眼睛,不停地眨动着,我便正好站在那里,一个个仔细审视他们三个人的脸庞。

可是,我还是没看出什么来。他们一个是年老而秃顶,一个是既矮又胖,还一个则是又黑又瘦。单就他们的相貌看,我既不能排除他们是在苏格兰荒原上追杀我的那三个敌人,也不能肯定他们就是。这里我自己也没法解释,为什么像我这么一个观察力和记忆力都很强的人,不久前假扮养路工时看到过其中两个人的眼睛,后来在假扮奈德·因斯利时又看过第三个人的眼睛,而现在竟然一点也认不出来呢?眼下,他们看上去完全与他们自己所声称的人一模一样,我没有理由认定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是坏人。

在这样一个令人感到舒适惬意的餐厅里,四壁挂着铜饰版画,壁炉台上是一幅身穿围裙的老妇人的画像,我实在看不出有任何迹象,能把他们与荒原上的那三个亡命徒挂起钩来;我身边还放着一个银制的烟盒,上面镌刻的文字表明,这是某高尔夫球锦标赛奖给圣拜德俱乐部的阿普尔顿先生的奖品。凡此种种,都叫我疑惑了起来。幸亏我牢牢铭记着我对老彼得所发的“永不动摇”的誓言,才没有跳将起来,急忙逃出这间屋子。

“怎么样?先生,”那老头儿很客气地说,“您检查过了,现在您放心了吧!”

我说不出话来。

“我想您也可以看出,现在结束这件荒唐的案子,完全符合您的职守,是不是?我们对此没有怨言,但您也该能够理解:这种事对任何有身份的人,都是很不愉快的。”

我摇摇头。

“哦,上帝!”那年轻人出声道,“这真是太过分了!”

“那您是打算把我们送到警察局去吗?”胖子问道,“那倒也许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您大概还看不起本地的警察分局,而要把我们带到别处去吧?我有权要求您出示您的逮捕证,但我不想为难您,就不看了。我理解,您也不过是在执行公务而已。但您得承认,您这件事真是搞得太离谱、太过分了!您现在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或者招我的人来把他们抓起来;或者承认我的愚蠢和鲁莽,然后离开;二者必居其一,没有别的选择。但究竟怎么办,我十分困惑。这整个地方,这明显清白无辜的气氛,不,不仅是这些,还有他们三人脸上流露的那份真诚和无辜,都使我感到愈来愈迷惑。

“哦,老彼得!”我在心里呼唤着。有一会儿工夫,我差点儿要开始责骂自己的愚蠢,并请求他们的原谅了。

“我建议我们来打一局桥牌,”胖子说,“这样汉内先生也可以有时间再好好想想。您看我们一直玩牌都是三缺一。怎么样,打吗,先生?”

我接受了,就像在俱乐部里接受随便一个牌局邀请一样。但所有这些都使我更加迷惑。我们一起走进吸烟室,在那里摆开了牌局。有人递给我烟卷和饮料。我晕晕乎乎地坐到桌边,像在梦中一般。窗户开着,外面,黄色的月光洒满了海面和山崖,浩浩茫茫,影影绰绰,一如我心头的那份迷惘。那三个人都恢复了自然,轻松地谈笑起来,话题自然是那类你在任何一个高尔夫俱乐部都能听到的街谈巷议。我坐在他们中间,眉头紧皱,眼神游移,样子一定十分古怪。

我的牌局搭档是那个黑瘦的年轻人。平时我桥牌打得不错,但那天晚上却连连失手。他们看出我被他们搅糊涂了,于是变得更加轻松、活跃起来。我不停地观察着他们的表情,可仍然什么也没看出来。但我牢牢地记着老彼得的话。我知道,他们看上去可能没有什么异样,但他们实际上却可能就是真正的异类。

突然,一件事让我心里一惊:

那老头儿放下牌来,点上了一支烟,没有马上再拿起牌,却在椅背上靠了一会儿,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起了鼓点。

这个小动作一下子提醒了我:当我在荒原的农舍里站在他面前,背后被他的仆人用手枪逼着的时候,他就是用这样的动作在膝盖上敲着鼓点的!

这一个小小的细节,转瞬即逝。我完全可能看着手里的牌而错过这个细节,然而我没有,我捕捉住了它。就像灵光一闪,我心中的迷雾廓清了,一切都明朗了。我现在面对着这三个人,百分之百地肯定,我已经认出他们了。

这时,壁炉台上的钟敲响了十下。晚上十点了。

倏然间,这三个人在我眼里现出了他们的原形。这个年轻人就是那个杀人凶手!刚才他看上去还是一张笑脸,但现在我却从他脸上读出了冷酷和凶残。我肯定就是他,用刺刀把斯卡德刺死在了地板上,也就是他这样的家伙,把子弹射进了卡洛里德斯的胸膛。

我又看着那个矮胖男子,发现他脸上的特点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难以捉摸。看来,他是一个戴着百变面具的家伙,可以根据需要,随心所欲地变更自己的面相。这家伙一定是一个出色的“演员”,也许就是他昨晚扮演了“阿洛亚勋爵”的角色,也许不是,但这并不重要。我还猜测,他或许就是第一个跟踪斯卡德,并给他留了名片的人。斯卡德曾说那个人说话结巴,我现在才体会到,一个说话结巴的间谍会多么叫人感到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