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白轻衣的故事(第7/8页)
没有别的事,你想,就这样。在无尽的生命时空里,邂逅仅仅是邂逅。虽然这是次可怕的邂逅,它裹挟了你的所有真诚。但邂逅仅仅是邂逅。她说了,它仅仅是一种记忆性的东西。
她静静地坐在石头上,她似乎在沉思。她传递着一个个讯息,她需要一份保证,一个理由,一份鼓励。她彷徨在人生的十字里。你显然明白,我也明白。我觉出,天地间的一切为之一滞。有时,一个女子内心的销烟,不弱于一场战争。
你定然也知道这一切。为啥不给她一个鼓励呢?那怕一份暗示。
那戈壁漫延而去,走向未知。据说可通向大海,但仅仅是据说而已。在另一个据说里,该通向娑萨朗的。娑萨朗是块神奇的土地,在神奇的土地上,应该有些神奇的故事。生命里,该发生这样的故事吗?我想也是该的。不过,你知道,我总是辞不达意。
你品出了她许多的暗示,心里还是念叨:“随缘吧”。
随缘吧。
有时,随缘的含意是放弃。而有时的放弃,是死亡的代名词。你也明明知道,此番放弃之后,一切仅仅是记忆。记忆是哈在镜上的气,总是由浓到淡,从有到无。将这份鲜活呆板成记忆,你愿吗?
你说,随缘吧。
随缘也罢。可你为啥恶作剧般地逗她呢,你应该悄悄转身,走向你该去的地方。那儿没有水,没有草,那儿是一堆真正的戈壁。真正的戈壁里,有一堆真正的你。
我品出了无奈。
那场景会定格在你的生命里,又会在你的笔下鲜活成永恒。有草的戈壁,潮湿的熏风,沉思的女孩,还有浓得花不开的抉择,都在扣问你,扣问她,扣问你们生命的未知。
一个声音说:放弃吧,放弃这生命的邂逅。一切,仅仅是记忆。
另一个说:随缘吧,有聚必有散,有乐必有苦,巨大幸福的背后,往往是巨大的痛苦。
两串无声的叹息,在风中摇曳。
你想告诉她灵魂的故事。她悄声说:我是个俗人,没法承载那高贵。你想,是的。西部的尘埃很大,但还是西部,因为那尘埃里有大美。城里的女生,已被海鲜吃坏了胃口。她们的小脸很局促,说话时,就只好闭上眼睛。
你想,白毛风起的时候,你定然找不到她。她只在春天里微笑。你却要骑了枣红马,去寻觅被风吹散的羊群。那刚生的羔子,已被野狼叼走。长叹一声后,你抹把泪,也知道,那泪,仅仅是凭吊一个远去的生命。
你于是想:随缘吧,凯撒的事归凯撒,上帝的事归上帝。世上的一切,都有它各自的宿命和位置。
她取出一支笔。看得出,这是她的心爱之物。你说:“这很吉祥。”是的,对你来说,没比送笔更吉祥的事了。我很高兴,在看得到的日子里,你会用它记下那灵魂的故事。
放弃后的相赠,令你感动,这无欲无求的行为,会温暖你的孤寂。
那遥远的净土遥不可及,可及的,是无奈的分离。
“去吧。”你心里想,“该去的,终究会去的。”虽然你明白,那去,是一种无法挽回的遗憾。你却说,去吧,你想来明白了一个乡野的灵魂,它是团燃烧的火。远离他吧,别烧成灰烬。你灵魂的宣纸,只配叫那书生,画一些小桥流水。无论你咋个坚强,也承载不了骏马的驰骋。渐去渐远吧,别在视野里踟躇。你的所有顾盼,都会消解了自己。
你于是坐在石头上,凝成另一块石头。我牵了她的手,走下山坡。我读得出那种遗憾和犹豫,但我还是说:“走吧。”
你明明知道,这最后的裹挟,真是为了你好。你应当感激那个拽她前行的白衣女子。
你静静地坐着,随缘是个有力的词。
天地静默着,窥视着言以名状的一幕。一个默默凝视,一个渐渐远去。
一切,都渗入那场不期而至的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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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然想不到,那随缘的分离,会成为永远的疼,你总是不敢触摸。敢触摸的,是定格的回眸。风仍在呢喃,心却逃入不可名状的遗憾里。命运说:感谢我吧,正是那遗憾,才定格了美丽。
命定的朝圣已流产,远山仍在呼唤。悠长的声音里溢满了血丝。你赧然一笑,大山呀,我又不是你女儿。
不再去看海,海总在讥笑你。他说:“你呀你,你不该消解你自己。”你仰天长叹。你知道,海是个见多识广的老人。不像那大漠,永远是个孩子呢。
你已不在乎她是谁,虽然你忘不了那个名字。你仅仅是份牵挂。有时还有倾诉。当那倾诉波及更广时,你就有了写作的理由。感动不了她的你,只好去感动世界了。世界都喝采着。你想,有时候,一个女子的微笑,才是真正的意义。
你知道前面定然有精彩,可那精彩总在心外。心外的风景,属于另一个跋涉的脚步。你只在乎那平常的女子,她总在用平常的姿态,笑出不平常的景致。
风中的雁鸣很大,都说:“别找了。你知道,她仅仅是心头的幻影。”你摇摇头。你知道幻影的前方,还有一块领地,那儿,山花浪漫呢。
大团大团的云朵滚向你,像疾飞的乌鸦,总在搅乱你的期待。期待已成昨日的蝴蝶,冬眠在深秋的草丛里,却说:命运的乌鸦呀,发一个她的声音。
你的心中本该有别的,只是她侵占了你的领地。冷极的刹那你想睡去,又怕那寒意,会冻僵你的血液。于是,你大叫,那儿,有耹听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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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明白,那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炼狱。
没有那次经历,我永远是个孩子。
我们走吧。
一个老了的男子和一个依然美丽的女子,一同走向我们的宿命。
我明明听到了那阵歌声。那是空行母在唱。它们唱的,也是《娑萨朗》。她们的《娑萨朗》,有着她们的旋律。我依稀听到那白衣女子的声音,是那种带点儿磁性和梦幻色彩的声音。从她的,我听出了一种欣慰。我觉得那是她对我最大的奖赏。
我们走吧!
走进大漠深处,走入我们的宿命,那儿有许多正在唱《娑萨朗》的孩子。他们的歌声渐渐嘹亮了。只要过了变声期,他们的声音就不会走样了。他们需要你,也需要我,他们需要生命中两种相异和互补的滋养。按老祖宗的传说,当两种滋养相合时,人间就会变成娑萨朗。是的。我相信是这样。
我看到了那涌动的大潮,那是沙海,又何尝不是生命中的另一种激情?
我们甚至不知我们会走向何处,我仿佛觉得我们在走向西夏。我们的身边有苍狼。它也有它的宿命或是使命在等着它。它是另一种精神的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