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黄泉井(第5/7页)

“当晚,等妓院里终于安静下来之后,牡丹撑着破败的身体偷偷在妓院里放了一把火,众人喧哗逃命的时候,她却带着对少校的失望、对失去孩子的绝望和对皮货商人的恨,投井自杀了。”

何大爷终于讲完,我忍不住问道:“何大爷,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当年的事,百草镇的很多老人都知道底细。那年还有个说书的瞎子路过百草镇,把牡丹和少校的事编成了故事,我讲这段就是从他那听来的。虽然并不一定全是真事,但总也有八分是真。”

“后来那个少校回来过吗?”我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后来日本人在妓院原址重建一栋楼,很多人都说在夜里曾见过一个穿旗袍的女人在井边徘徊,那口井淹死过两个日本人,还有一个日本人吓得疯了,大小事故频出,也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颇为不解,元亮跟我说的明明是一男一女站在井边上,到这怎么变成一个女人了?算了,跟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较真,根本就是白费力气。

何大爷的一番话虽然不是直指真相,但是倒给了我一些启发。我胡思乱想了几天,后来忍不住跑到狗二家附近,本想着跟狗二的老娘问点儿什么,可是看到她在家门口边哭边烧一些东西,我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举动很不合宜。

听说狗二死后,他老娘病重,远远看过去,老太太的脸色一片死灰,很是难看。

我耳朵里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声和叨念声:“二呀,妈把你最喜欢的东西和衣服都烧给你了,你要记得穿……二呀,你别怕,妈过一阵子就去找你,你要小心,别被孤魂野鬼欺负……”

我心中叹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确是世上的一大惨事。我在原地站了好长时间,直等到狗二的老娘走了,才慢慢走过去。地上的东西已经燃成灰烬,一阵风吹过,灰烬轻飘飘地飞上天空,转眼就不见踪影。

大量的灰烬飘走后,原地却露出一个黑乎乎的、五角星形状的东西来。我把那东西捡起来,五角星上还残留着余温,它应该是某种金属制成的,否则早被烧没了。

我揪起一片衣襟,在五角星上面蹭了半天,五角星才勉强露出原貌,竟是一颗五色星。

我寻思半天也寻思不出要领,于是带着五色星往老蔡头家走去。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去找老蔡头了。一来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一直腾不出时间;二来我和元亮新搬的地方离老蔡头家比较远,所以耽误到现在。

我去的时候,老蔡头正在院子里劈柴,别看他六十多岁了,动作仍然很利落,一斧子下去木头就裂成两半,好像事先测量好的一般准确。

我在院门口站了一小会儿,直到老蔡头看到我,停下手里的活。

我和老蔡头简单寒暄几句,直接把五色星拿给他看,我想老蔡头见多识广,他一定知道五色星是什么名堂。

老蔡头拿着五色星在阳光下照了照,五色星被烧得乌漆墨黑,表面上的色彩也很暗淡。

老蔡头看完之后,顺手将五色星递给我:“这好像是伪满军帽子上的装饰,这种军服很多年前就被销毁了,你哪儿弄来的?”

我迟疑片刻,把刚才的事说了,老蔡头默默点头。

我无意识地摩挲着五色星,心中竟产生一个非常荒诞的想法:狗二家既然有伪满军的军服,狗二会不会就是当年少校的后代?

诚然当年伪满军的人数也不少,他们的后代留下一套军服做纪念也很有可能,可偏偏狗二跳井前说出那么奇怪的话,两下联系起来,实在由不得人不怀疑。

这时老蔡头来了一句:“领我到你们院里看看。”

相识这么长时间,老蔡头确实一次都没进过我们院子,我不知道他要看什么,不过我什么都没问,将老蔡头领进小二楼。

除去半夜抓刘长发那次,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进小二楼了,因为很长时间没有打扫,小二楼显得有些荒凉,看得我心里很不舒服。

老蔡头在院子里前前后后走了两圈,一楼和二楼的房间也没放过,最后他站在水井边上看了许久,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我心中一惊:“蔡老爷子,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老蔡头没回答我的话,只是指着水井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井吗?”

我茫然地摇摇头,心道就是水井呗,还能是什么?

“这是一口黄泉井!”

我蓦然瞪大了眼睛,黄泉井?难道是通往黄泉的井?实在让人不敢相信……

老蔡头仿佛看透了我的想法:“不是你想象的那个黄泉。我说的黄泉是风水里的叫法,阴阳宅立向中,都会避忌黄泉位。黄泉位也分很多种,以吉凶来讲,就分为杀人黄泉和救贫黄泉两种,其中以杀人黄泉为大凶位。

“一般看阴宅时要注意‘砂水结合’,阳宅的讲究不一样,不过也要注意‘水’的位置。这间宅子先挖井后建屋,却把‘水’位设置在空亡线之上,杀人黄泉逢空亡线,凶中之凶!会出事也是必然。”

我听得晕头转向,不禁问道:“可是我跟元亮在这儿住了一年多,一直没什么事啊。”

老蔡头指着原本放石舂臼的地方:“这里是不是曾经放过什么东西?”

我为老蔡头的料事如神折服:“嗯,曾经放过一个舂臼,前些日子裂开了。元亮说那是以前有人曾在这里住过,结果莫名其妙死了,后来有人寻了个舂臼放在这,才没再出事。”

老蔡头连连点头:“放舂臼的人不是运气太好,就是精通风水之术,此乃坎位,坎位放石,恰好能克制杀人黄泉之凶。不过克制不是化解,所以舂臼裂开之后,就会再次发生事故。”

原来黄泉井竟然是这么回事。

“可是黄泉井不是只能影响住在这里的人吗?为什么我和元亮没事,狗二一个不相干的人却死了?”

老蔡头只说了两个字“机缘”,然后低头望着石板上的花岗岩,半晌又说了一句:“现在时间不对,一个月后再来找我。”

有什么事不能现在说呢?老蔡头的话让我十分憋闷,但也只能照办。

虽然老蔡头没有明说,但是照我所想,我和元亮现今不住在这里,可是难保以后还得搬回来,所以我打算找一个石舂臼放回去,可是到底没找着,最后只好不拘一格,找了个石头凿的大缸放到老蔡头所说的坎位上,心里才算是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