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4/7页)
但现在,他不得不打电话告诉她,他最终还是无法回家。
她一定会担心的。
该死,他也担心。
他想到了德黑兰。他没有参与卫生部的项目,负责的是另一份小点的合同——对奥姆兰银行古老的手工记账系统进行电脑化改造。三个星期前的一天,一群暴徒聚集到奥姆兰银行外,因为奥姆兰是国王的银行。泰勒将手下遣回了家。他和格伦·杰克逊最后离开。他们关闭了银行大楼,开始朝北走。绕过街角进入主街时,他们走进了暴乱的人群中。这时军队开了枪,沿街驱赶示威者。
泰勒和杰克逊闪到了一扇门边。有人打开了门,大叫着让他们进去。他们钻进门,但救他们的人还没来得及关门,四名示威者就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五名驱逐他们的士兵。
泰勒和杰克逊紧贴着墙壁,看着士兵用警棍和步枪殴打示威者。一个示威者逃走了,他的两根指头几乎被从手上扯下来,玻璃门上溅满了鲜血。他冲出门,但倒在了街头。士兵将另外三个示威者拖出来。一个浑身是血但意识清醒,另外两个昏迷了,要么就是已经死了。
直到街上没人了,泰勒和杰克逊才敢出来。那个救了他们的伊朗人一个劲儿地说:“赶紧离开这个国家吧。”
而现在,泰勒想,我得告诉玛丽,我刚同意重返那个国家。
回去做一些非常重要的事。
显然这些事同保罗和比尔有关。既然佩罗不能在电话里直说,那这些事至少是机密,很可能是非法的。
尽管仍然担心暴徒,但泰勒其实也很高兴。还在德黑兰的时候,他同比尔的妻子艾米丽·盖洛德通过电话,答应一定会同比尔一起回来。但后来达拉斯下令,除了布里格斯和加拉格尔的所有人都要撤离,他不得不食言。现在命令变了,他又可以信守对艾米丽的承诺了。
好吧,他想,我回不去了,那就赶紧订机票吧。他又拿起了话筒。
杰伊·科伯恩仍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罗斯·佩罗时的场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1971年,科伯恩刚加入EDS公司一年多。他从事招聘工作,在纽约上班。斯科特那年出生在一家小天主教医院里。出生并无异常,斯科特一开始也是个正常而健康的孩子。
斯科特出生后次日,科伯恩来探望,莉兹说斯科特那天早上没被抱给她喂奶。科伯恩当时并未察觉不妥。几分钟后,一个女人进来说:“这是你们孩子的X光片。”
“我不记得拍过X光啊?”莉兹说,女人将片子给她看,“这不是我的孩子。”
女人困惑了一会儿,然后说:“哦!对了,你们的孩子是有问题的那个。”
这是科伯恩和莉兹第一次听说孩子有问题。
科伯恩去看望刚出生一天的斯科特,震惊不已。孩子躺在氧气罩里,艰难地呼吸着,身体就像牛仔裤一样蓝。医生们正在商讨他的病情。
莉兹几乎歇斯底里。科伯恩打电话叫他们的家庭医生来医院,然后他只能等待。
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怎么会有医院不把孩子病危的消息告诉家长?科伯恩不知所措。
他打电话回达拉斯,找到他的上司加里·格里格斯。
“加里。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给你打电话,但我实在没辙了。”他解释道。
“稍等。”格里格斯说。
不一会儿,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杰伊?”
“是我。”
“我是罗斯·佩罗。”
科伯恩见过佩罗两三次,但从未直接在他手下工作。科伯恩怀疑佩罗可能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当时EDS公司已经有一千多名员工。
“你好,罗斯。”
“杰伊,我需要你告诉我一些信息。”佩罗开始问问题:医院在什么地方?医生叫什么名字?他们给出了什么诊断?科伯恩一一作答,心里却犯嘀咕:佩罗知道我是谁吗?
“稍等,杰伊。”片刻沉默后,罗斯又说,“现在我让厄舍尔医生同你说话,他是我的好朋友,也是达拉斯最好的心脏外科医生。”接着,科伯恩就开始回答医生更多的问题了。
“你别慌乱。”厄舍尔总结道,“我会同那边的医生谈谈。你就待在电话边,以便我们回头联系你。”
“好的。”科伯恩迷茫地答道。
佩罗又接过电话:“你听明白了吗?莉兹现在是什么情况?”
科伯恩想:他怎么知道我妻子的名字?“不太好。”科伯恩答道,“我们的家庭医生来了,给了她一点镇静剂……”
佩罗安慰科伯恩的时候,厄舍尔医生劝说那边的医生将斯科特转到纽约大学医疗中心去。几分钟后,斯科特和科伯恩就上了去城里的救护车。
他们在皇后中城隧道遇到堵车。科伯恩跳下救护车,狂奔了一英里多赶到收费站,说服工作人员暂时只放行救护车所在车道的车通行。
抵达纽约大学医疗中心时,已有十到十五人在门外等着他们,其中包括东岸顶尖的心血管外科医生。他从波士顿飞来,在救护车抵达曼哈顿之前赶到。
斯科特被推进医院,科伯恩将从原来医院带来的装X光片的袋子交给这里的医生。一个女医生看了他一眼,问:“剩下的呢?”
“就这些。”科伯恩答道。
“他们就拍了这些?”
新拍的X光片显示,除了心脏上有一个洞之外,斯科特还有肺炎。治肺炎的同时,心脏的状况也得到了控制。
斯科特活下来了。他长成了一个健康的小男孩,能踢球、爬树、涉溪。科伯恩开始懂得为什么大家都敬佩罗斯·佩罗了。
佩罗能心无旁骛,将精神集中在一件事上,杜绝干扰,直到完成工作。这当然有其令人不悦的一面,他可能会伤害别人。保罗和比尔被捕一两天后,佩罗走进一间办公室,听见科伯恩正同罗伊德·布里格斯打电话。在佩罗听来,科伯恩在发号施令,而佩罗坚信总部的人不能给当地了解实际情况的人乱下指示。他毫不留情地当着满屋子的人将科伯恩臭骂了一顿。
佩罗还有其他许多缺点。科伯恩在招聘部门工作的时候,每年公司都会评选“年度最佳员工”,这些员工的名字将刻在一块纪念牌上,这个传统历史悠久。但有的最佳员工后来离开了公司,这时候佩罗就要把他们的名字从纪念牌上抹去。科伯恩觉得这不合理。离开公司了又怎样?那人确确实实就是那一年的最佳员工,为什么要改变历史?佩罗似乎将员工跳槽看成是对他个人的侮辱。
佩罗的缺点相对于优点来说微不足道。他对离职员工的态度恰恰反映了他对员工忠诚的强烈期待。他偶尔发作的冷酷无情,只是巨大精力和坚定意志的一部分。没有这种精力和意志,他就不可能缔造EDS公司。科伯恩很容易就能原谅佩罗的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