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扇门(第6/6页)
她的表情非常陶醉,一直盯着窗台的位置,好像那里真的坐着一个美丽的女孩。
吉斯夫人继续说下去,似乎忘记了春雨的存在:“她的后背就紧靠着窗框,一条腿放平在窗上,另一条腿自然地垂下来,光着的脚丫上涂着彩色的趾甲。她那样子就好像是画框里的女子,坐在窗台上吹着夏夜的风,是那样慵懒而惬意。她仰着光滑的脖子,回头向我微笑着。上帝啊,她笑起来美极了,就像传说中的天使,终于来到人间拯救我们了。”
真不可思议,她说得那样栩栩如生,一定投入了心底最深的感情,让春雨完全忘却了对她的恐惧,此刻她更像一个慈母,在称赞自己美丽的女儿。
春雨被她的语言迷住了,也走过去摸了摸窗台,似乎还摸到了阵阵热气,好像刚才真有人坐过啊。她又把头探出窗外,后面是茂密的树林,小径分岔的花园就隐藏在其中。
“吉斯夫人,你说的人到底是谁啊?”
“Katrina。”
老妇人缓缓吐出这个名字,翻译成中文就是“卡特琳娜”,这是欧美女子的常用名。
“卡特琳娜又是谁呢?”
吉斯夫人依然保持着原来的表情,离开窗口回到梳妆台边上,指了指玻璃台板下的照片说:“就是她。”
春雨赶紧回到她身边,看到了那张彩色照片——美丽的拉丁风情的女孩,有着地中海式的头发和眼睛,身后是一扇旋转门。
是啊,刚才老妇人形容她的样子时,就应该想起这张照片了。
“这里是卡特琳娜的房间,对吗?”
老妇人点了点头:“是的,我一直在等待她回来。”
“她是什么人?”
“卡特琳娜是我的女儿。”
她说这句话的语气很悲伤,手指颤栗着触摸台板,好像抚摸她的女儿。
春雨已明白几分了,她大胆地碰了碰老妇人,看着照片里的人说:“她到哪里去了呢?”
“小径分岔的花园。”
吉斯夫人喃喃着吐出了这句话,春雨差一点儿还以为是小说名字呢。
春雨转过头指了指窗外:“是不是后面那个花园?”
“对,那里就是小径分岔的花园。”
“那里是不是一个迷宫?”
“你千万不要去!当年卡特琳娜就是走进了那个花园,便再也没有走出来。”
这句话让春雨又害怕了起来,她忽然想到了昨天半夜里,在迷宫小径里捡到的骷髅头,那双深深陷下去的眼窝,它会不会就是卡特琳娜的呢?
想到这里胃又有些难受了,她捂着自己的嘴巴却呕不出来,这时吉斯夫人倒像个慈母般,牢牢抓住了春雨的手说:“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了吗?”
“我没事。”春雨大口喘息着,抬头看着老妇人苍白的脸,“你刚才真的看到卡特琳娜了吗?确定那不是什么幻觉吗?”
“我当然看到了!我怎么会看错自己的女儿呢?她明明就在那里对我微笑,但突然灯光一下子熄灭了,当灯光再亮起的时候她就不见了。”
难道是她的幽灵吗?春雨没敢把这句话说出来,或者卡特琳娜又从迷宫里走出来了?
似乎一切都已经乱套了,她又低头看了看台板下的照片,卡特琳娜确实是个拉丁美人,毫无疑问具有南欧的血统,是美得那样摄人心魄,不免让春雨生出了暗暗的嫉妒。
不过,最吸引她注意力的,却还是照片背景的旋转门。
她低下头想了片刻,脑子里依然是一团乱麻。然后春雨关上了窗户,将吉斯夫人送回到301房间里。至于这老妇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她已经不敢再多问了。
已经半夜11点40分了,春雨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来到了饭店的后门。
尽管耳边犹在响着艾伯特和吉斯夫人的警告,但已没有什么能再阻止她了。刚才得知的卡特琳娜的事,让她对小径分岔的花园兴趣更浓了,至于危险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相信吉人自有天相,高玄随身都会出现在她身边拯救她。
春雨的手电筒,昨晚已丢在花园里了,刚才从前台偷偷拿了个手电。举着手电走进黑暗中的树林,循着那条鹅卵石小路,穿过茂密的枝叶向花园前进。
穿过那扇大铁门,手电光圈里露出了凉亭,还有后面苏州园林式的月洞门。
她深呼吸了一下,准备要推开月洞门的门板。
忽然,那两块门板竟自己打开了,把春雨吓得心惊肉跳,往后退了一大步。
在手电的光圈照射下,月洞门里跑出了一个高大的人影,一下子就扑到了春雨的身上。她只感到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便重重地摔倒在泥地上。
幸好春雨的神智还很清醒,她感到自己身上压着个重重的人,嘴里还发出沉闷的哼哼声。
接着更可怕的事降临了,她感到一些液体流到了脸上,黏黏糊糊地恶心至极。她根本来不及去擦,便拼命地把那个人推开了。
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若换作其他女孩,恐怕就当场吓晕过去了。但春雨还是大口喘着气,从地上摸起手电筒,照亮了那个压在她身上的人。
原来竟是个白人老头,身高起码有一米九,脑后满是白色长发,身上却是打满了补丁的衣服。春雨想了起来,那天在饭店走廊上见到过他,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老头浑身都在发抖抽搐,已经有些翻白眼了,嘴巴里吐出许多白沫——春雨立刻摸了摸自己的脸,差点大声尖叫起来,原来那些液体就是老头嘴里的白沫!
胃里又是一阵彻骨的恶心,但看到眼前老头的样子,似乎是需要急救,她便用手背和衣袖擦了擦脸,急忙蹲在老头的身边。
春雨用手电照了照老头的眼睛,发现他已经瞳孔放大了,正当她手足无措之际,老头竟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将死之人的力量却出奇的大,春雨没有办法挣扎,只能俯下身子靠近了老头。
这时老头竟然开口说话了,从喉咙里挤出几个浑浊的英文单词:
“地狱……地狱……门……要开了!”
这断断续续的话,让春雨有些耳熟,尤其是“Hell”(地狱)这个词,更刺痛了她的心。
当春雨再一次低下头时,老头抓着她的手已经松开了,整个人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仰望星空,再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了。
现在是子夜零点。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