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最后的照片(第8/10页)

但是没有。

山魈并没有被唐骏提来守夜者组织进行第二次审讯。这样看起来,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时间过了十点钟,导师们一个个都不见人影,这显然是不太正常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

等来等去,临近午饭的时间,傅元曼走进了守夜者组织的大门。

即便是在刑侦战线上工作了数十年,喜怒不形于色的傅元曼,还是表现出了与往常不同的神色。他脸上的神色让守夜者成员们都感到了不祥之兆。

“姥爷,你去哪儿了?一上午都不见人!”萧朗最先冲了出去,挽住傅元曼的胳膊,说,“您这是咋啦?不高兴啊?”

“先别啰唆。”傅元曼严肃地说,“开上你们的车,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傅元曼坐在万斤顶的副驾驶上,引着皮卡丘一路向南安市西郊方向驶去。大家怀着忐忑的心情,沿着大路一直跑到了人烟稀少的郊区,再七弯八拐地抵达了一处大院,万斤顶没有减速,直接开进了大院。大家的余光,瞥见了大门上的几个大字。

南安市殡仪馆。

不祥的情绪进一步笼罩着大家,所有人都沉默着,直到两辆车停在了殡仪馆冷冻间的门口。门口,有两名荷枪实弹的特警正在把守。

“不会吧?山魈不会也被灭口了吧?”萧朗拉好手刹,十分担心地缠着傅元曼询问。

傅元曼没有回答萧朗,带着大家走到门口,拍了拍唐铛铛的肩,说:“你在门口等。”

还没等唐铛铛反应过来,傅元曼已经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冷冻间。大家看了看一脸疑惑的唐铛铛,估计是场面血腥,怕唐铛铛不适吧。大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陆续跟着傅元曼走了进去。

冷冻间有几排低温冰柜,两排低温冰柜之间,放着一张运尸床,床上的尸体盖着一块白布。

大家都是第一次进殡仪馆的冷冻间,但是好奇心已经完全被惊恐所覆盖。

如果真的是山魈,那岂不是这么久的努力又白费了?是什么人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接二连三地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策划杀人?

大家的心里都七上八下的,也都没有注意到运尸床的周围站着的一圈导师们。

大家都在屏息等候着傅元曼的下一步指示。

“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傅元曼慢慢地拉开了眼前的白布。

其实在此之前,大家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他们看见那一张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孔时,所有人都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呆在了原地。

面前是一张棱角分明的男人的脸,鬓角已经斑白,不过在惨白的皮肤上,已经不是那么显眼了。短短的胡茬儿上似乎还黏附着一丝泥土,唇角已经松弛,微微地张开。从他半闭的眼睑之中,已经完全看不到有一丝生气;眼睑的周围有两处小小的裂口,那是被他碎裂的眼镜片刺破的。然而,刺破口中并没有血液流淌出来。

这具冷冰冰的遗体,大家是多么熟悉。

他昨天的音容笑貌还都在大家的脑海里徘徊。

“老师!”凌漠的低吼,带着颤抖,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唐……唐叔叔!这……这是怎么回事?”萧望强忍着哭腔,问道。

显然,在大门口的唐铛铛,听见了里面的动静,她不顾一切,冲破了门口特警的拦截,冲了进来。只是远远地看了运尸床一眼,唐铛铛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成员们虽然年轻,但却不是第一次直面死亡。可是,面对亲人、导师的逝去,他们还是承受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打击。几个人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傅元曼料想到了这一幕。

其实在早晨事发的时候,傅元曼还准备向孩子们隐瞒这一噩耗。但是萧闻天告诉他,孩子们已经不再是孩子们了,他们都是光荣的人民警察。

人民警察之所以光荣,是因为他们在面对危难的时候不能退缩,面对黑暗的时候要充满阳光,面对牺牲的时候要懂得怎么化悲痛为力量。

所以,导师们选择让唐骏为孩子们再上人生历程、警察历程中的最后一节课。

唐骏冰冷的尸体告诉孩子们,即便是和平年代,人民警察的队伍里,依旧有着牺牲,而如何面对这种牺牲,是孩子们需要自己去领悟、去探寻的。

大家震撼的情绪因为唐铛铛的哭声迅速转化为悲痛。

唐铛铛,这个被唐骏从小到大捧在手心上的小姑娘,一夜之间,变成了孤儿。父亲的音容笑貌犹在面前,此时却已天人永隔。昨日一别,竟然成了永别,而永别之前,父亲都没有好好地看她一眼。

唐铛铛完全顾不上额头上已经开始渗血的伤口,撕心裂肺地哭成了泪人,她跪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站起身来,只能一点一点地向运尸床挪去。萧朗也一样的撕心裂肺,他哭着去搀扶起唐铛铛。

“都怪你!都怪你!你不让我回去,我回去了我爸就不会死!”唐铛铛使出全身的力气,一把推开了萧朗。

萧朗一个踉跄,蹲在了地上,抱着头痛哭起来。

这是萧朗记事以来,第一次哭泣。

“爸爸,别走,爸爸,你再看看我,爸爸,你听得见吗?你不要走,我以后听话还不行吗?”唐铛铛泣不成声地去拽白布之下唐骏的右手。

傅元曼想阻拦,却已来不及。唐铛铛拉出的,是唐骏血肉模糊的右手。

血浸染到唐铛铛白色的上衣上,这让唐铛铛肝肠寸断。她举起唐骏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任凭父亲的血滴随着自己的泪水,流过脸颊,从下巴滴落。

“铛铛,保重你自己。”傅元曼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慢慢地把她扶起,揽入怀中。唐铛铛扑在傅元曼的怀里,痛哭不止。

唐骏血肉模糊的手掌上方,戴着那只大家都眼熟的运动手环。手环因为唐铛铛的触碰,亮了一下。

五千一百六十四步。

大家同样悲痛,不一样的,是凌漠记住了这个让他觉得奇怪的数字。

“这是唐老师的遗物。”南安市公安局办案民警给傅元曼递过来一个物证袋,里面装着手机、手表、钱包、眼镜、钥匙等一干物品。

“还有这个。”凌漠强作镇定,伸手取下唐骏右手的手环,放进了物证袋里。

4

悲痛有可能让人心灰意懒,但也有可能让人愈发清醒。而凌漠就是后一种。

在殡仪馆冷冻间最先看到苍白的唐骏的面孔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个噩耗惊呆了,与唐骏朝夕相处,一直把唐骏视为己父的凌漠更是悲痛万分。但是,也只有凌漠在那种极端情绪中,发现了蹊跷之处。

毕竟上了年纪,唐骏也开始注意养生了。也不知道是几年前,唐骏开始戴着这只运动手环,每天计步。时间久了,凌漠和唐铛铛也都已经熟悉了他的这只手环。这个并不蹊跷,蹊跷的是,大家都知道,手环是每天零点自动归零的,而唐骏出事的时候是凌晨,况且唐骏晚上一直在家,到案发现场也是开着自己的汽车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