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第2/3页)
“应该是我的荣幸,教授。”
海伦把头探出门外说道:“时间到了。”接着帮她将薄纱拂下,盖住了西蒙的眼睛。
她听见花园传来婚礼进行曲的旋律,是那群总聚在前厅的弦乐团表演的。爱因斯坦弯起了胳膊,她便勾住了。途中他们经过了厨房,那里摆着一盘又一盘的食物,上面还盖着蜡纸,烤箱里好像还在烤着什么。时钟滴答作响。海伦拉住敞开的门,他们小心翼翼地走下了台阶,接着穿过了宾客中间的走道,现在他们所有人都站在了那些从学校里借来的白色木头椅子旁边。普林斯顿大学的校长和他的妻子正站在最后一排微笑致意。
牧师的声音响起:“是谁将这位女士托付给这位男士的?”爱因斯坦清了清嗓子,郑重地回答道:“是我。”松开自己的手臂,他又重复了一遍,“是我。”海伦轻轻在一张座位上拍了拍,他便退到了那里。
就在卢卡斯走到她身边时,她感觉自己找到了避风港。阳光可能会被阴翳掩盖,但只要卢卡斯在她身边,她就有了安全感、满足感……和爱。她抬起头看着他,尽管她发现他的领带依旧歪着,她也只能忍着不去把它理正了。还有一生的时间可以沉溺在这种冲动之中。
牧师开始赞颂这段神圣的婚姻,“这是上帝创立的一个光荣的时刻,向我们宣告着一个神秘的结合……”
但她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她的耳朵就像被棉花球塞住了似的。他继续念着——细说着爱的结合,婚姻的责任,夫妻相互间的爱与理解——西蒙继续享受着这地方带给她的温暖而舒适,这片让她被爱包围的神圣的地方。感觉到卢卡斯的双手正摸索着她的双手,她将手指穿过他的指缝之间,她透过头纱朝下望了一眼,看见手边根本没有任何东西。他的双手依旧在他身前交叉着。
那一刻,她感到非常疑惑,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受到惊吓。那一下触碰非常柔软,微风飘荡,拂动着头顶的罩篷,她敢肯定自己闻见了那熟悉的味道,是父亲那淡淡的带着土耳其烟草味和那甜茶的香味。尽管她知道其他人一定会说那不过是她在做梦,可能是花园里各种各样的花香,但西蒙自己清楚极了。
她的父亲就在那儿,他在祝福着她的婚礼。
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着转,接着她轻声说了一句:“我爱你。”
听见了她的低语,尽管那牧师还在嗦着,卢卡斯握住了她的手,取代了那双无形的手。
在牧师的要求下,卢卡斯向前跨了一步,拿出一个粉色缎面软垫,戒指被一根安全别针固定在了上面。伴郎将它们拆下,艾米则在一旁前前后后兴奋地转着圈。
“这两只戒指,”牧师宣布道,“它们将见证你们婚姻的誓言,代表了永恒和持久的爱的承诺。”转向卢卡斯,他又说道:“请跟我念。”
接着她听见了那句亘古流长的誓言——“永远”和“无论贫穷或富有,无论健康或疾病”——当戒指戴上她手指的那一刻,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在牧师向她重复了一遍誓言后,她拿起了另一只戒指,将它戴在了她的新郎的小指上;他的无名指受了伤,再也无法恢复了。仰起头看向他,她永远忘不了那束穿过头顶蕾丝的阳光,他的脸沐浴在光影之中,他眼罩的丝绸表面闪着光,他蜷曲的黑发在头顶迎风招展,还有鬓角自那次雷暴天的袭击后长出的些许白发。他的脸颊上有一处微小的伤痕,一定是早晨自己刮胡须时留下的。她想要吻一吻那处伤痕。
“祝愿上帝使之结合的人,”牧师念道,“没有人可以将他们分开。我以新泽西州授予我的权利宣布,你们正式结为夫妻。”接着停顿了几秒,补充道,“你可以吻你的妻子了。”
卢卡斯掀起了她的头纱,弯下身子,快速且矜持地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
阿黛尔•哥德尔起哄道:“诶哟——你可以做得比这更好的!”
于是他这么做了,这一次他的手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勾向自己,下面响起一阵哄笑声和稀稀拉拉的掌声。在她迈上走道时,她听见弦乐团开始演奏了。就在他们十指紧扣,转身面对着宾客时——爱因斯坦在鼓着掌,浓密的胡须下是浓浓的笑意——许多轿车横冲直撞地穿过小道,一路喇叭轰鸣,伴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停在了车库门前。一群手中抓着纸笔的闯入者挤了出来,有些人脖子上还挂着相机,冲进了花园中。他们所有人都有记者证,有些粘在他们的软呢帽上,有些则夹在他们被汗水浸湿的西装夹克的翻领上。
她的婚礼?这些记者要来破坏她的婚礼?
他们就像一群吵闹的橄榄球运动员一样向爱因斯坦袭去,用胳膊肘将宾客推开,急躁地将凳子踢开,他们所有人都叫嚷着原子弹,和一些她从未听过的奇怪的地名。
“我们在广岛投射了一枚。”一个记者喊道。
“您是什么反应?”另一个人询问道,他的纸笔早就已经就位了。“您事先知道吗?”
闪光灯猛地闪了一下,教授愣住了,摇摇晃晃地向后倒去。海伦本能地冲过去保护他。
“如果没有您的发现,它是不可能被制造出来的,”第一个人又问,“听到这种说法,您是什么感觉?”
“看这里!”一个摄影师高声叫道。
“不,看这里,教授!”
“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爱因斯坦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
“您是不是想着我们终于打垮了小日本?”
“五角大楼说我们可能杀死了近十七万五千个日本人,就那么一击。和你想的一样,对吗,教授?”
人们都困惑了。音乐停了,宾客散了,一整排的椅子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被他们挤倒了,他们向爱因斯坦靠近着,围在他的身旁。
“您认为他们什么时候会投降呢?”
在西蒙的眼前,她只看到她的婚礼毁了。就连婚礼的罩篷也被推搡的人群挤撞得松开了,随风飘走了。
卢卡斯握着她的手,手臂环住她的肩膀。
爱因斯坦低着头,他的红色康乃馨掉在了地上,踩在了那群记者的脚下,海伦将他护送回了屋内,狠狠地将门甩在了那群记者的脸上……但这根本阻止不了他们,他们跑向窗边,大声地喊着自己的问题。一个摄影师甚至爬到了后院的树上,想找一个拍得到屋内景象的角度,但树枝折断了,他摔到了地上,痛苦地呻吟着。没有人注意到他。其他人回到了小路上的车内,打开了收音机,她和卢卡斯就站在那里,在一片混乱中,他们俩都被无视了,她听见了杜鲁门总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