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另一个世界(第11/26页)

他调了一名同事来为他们放哨,随后就和刘绘泽走进了那条巷子。

刘绘泽一点都不胆怯,她受过严格训练,自然拥有超常的心理素质。她注视着夜幕下的断壁残垣,仿佛能把二十年前的景象在脑海中复原。有的房子只塌了半面墙,露出的是一眼望不到底的黑暗。两人在破砖烂瓦堆里艰难地前行,过了不久,终于走到了旧楼下面。

设法进去以前,两人先默默地注视了它几秒钟。这是一个神秘的地方,不管谁站在它的面前,都会油然产生一种敬畏的感觉。

他们开始寻找能够进去的地方。正面的大门上挂着锁,尽管上面锈迹斑斑,却依然十分紧固。徐杰不可能从这里进去。绕到旁边的侧门,门板没有了,却横七竖八地堆着许多杂物。看样子从这儿进去也不太可能。两人分头去找。不一会儿,刘绘泽就在后面喊他:“你来看这里。”

马一洛绕到楼房后面,看见那里长着一棵繁茂的楠木,有一根枝条正好搭在三楼的窗户旁边。看来就是这儿了。他知道徐杰一直在学习武术,就凭他的身手,完全可以从这里爬进去。

这对于马一洛来说同样轻而易举,可是对刘绘泽却有些难度。他四下看了看,既然不能爬树,就只好从窗户进去。但是底楼的窗户都有护栏,只得爬上二楼。幸亏六七十年代的宿舍型公寓,二楼并不高。马一洛指着二楼的一扇窗户,说:“只能从这儿进去了。你踩着我的肩膀,我先托你进去。”

“那你呢?”

“我有办法。”说完他就蹲下身,“快上来。”

刘绘泽果断地站在了马一洛的肩膀上。马一洛慢慢直起身,她的手终于够到了二楼的窗台。等她爬进去,马一洛便退后几步助跑。很快也趴到了二楼的窗台上。

他们身处的房间只有三十多平方米。早已经烧得面目全非。整间屋子再看不见一件家具,墙角散乱地放着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看样子在火烧完以后,房主曾进来作过简单的收拾。卫生间的一面墙已经塌了,厨房里还遗留着煤气灶的碎片,显然这是煤气罐爆炸造成的。

两人从这屋里走出去。因为没有光线,走廊里昏暗得仿佛矿井一般。他们摸黑下了楼梯,凭着对二十年前那份调查记录的零星记忆,两人走到了一间屋子门前。马一洛说:“这应该就是秦教授的家。他的妻子就是在这里被火烧死的。”

两人缓缓地走进去。这里的惨状丝毫不亚于刚才那一户。烧毁的杂物,熔化又凝结的玻璃碎片,陶瓷制品和一些铁器,还有炭灰、蜘蛛网,几乎令他们寸步难行。

刘绘泽环顾着整间屋子,问道:“那个女人是在什么地方被烧死的?”

马一洛指了指她的脚下,“就在你所站的地方。”

“你不要吓我。”刘绘泽故作镇静,仍不由自主走到了马一洛身边。

马一洛终于觉察到,她并不是一点都不害怕,而是职业态度使她有些高估自己,于是情不自禁把她的手攥住,解释说:“据当时拍摄的照片看,应该就在门后面。她是因为窒息死亡的。你也知道,70年代住房拥挤,大家都把东西放在楼道里,甚至就连一日三餐也都是在楼道里做的。因此只要一户人家失了火,火势就会毫无阻隔地蔓延。首先烧着的应该是家具,家具起了火自然也会烧到人。据照片上显示,她的下半身几乎完全烧焦了,只剩下半个躯壳。”

刘绘泽打了一个冷战。她紧盯着门后的地面,似乎瞬间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烧焦的女人就躺在那儿……

“你怎么了?”

“我没事,”她平息了内心里的恐慌,“她为什么会在门后被火烧死呢?为什么不是别处,比如墙角或是窗前?”

“可能当时她想跑出去,结果跑到门口就不幸昏迷了……”

刘绘泽设法模拟当时的场景,也觉得不太可能,“这样解释比较牵强。你想,大火烧起来以后,整栋楼房的人都跑了出去,说明当时火势还不是非常大。她发现着火的时候,还是来得及逃出去的。”

刘绘泽说得有道理。马一洛想了想,说:“有没有可能是她拿什么东西,从而耽误了时间?”

“这样倒可以说得通。不过,但凡一个正常人,着火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办法逃生,怎么会因为财产拖累而丢掉性命?”

马一洛被她说服了,沉思片刻,“那照你的意思,她之所以死在这里,是因为她想逃却没能逃出去?”

刘绘泽摇了摇头,“她不是还有个不满一岁的孩子吗?这么大的孩子,几乎一刻都离不开母亲。可是屋内为什么没有孩子的半点迹象?”

“是啊,她想逃生的话一定会带着孩子。可她的怀里却并没有孩子,这就说明,当时孩子已经不在屋里了。”马一洛顺着她的意思推断下去,“既然孩子没了,就说明一定有人抱走了孩子。既然能够抱走孩子,就一定可以带走母亲。最后的结果却是,母亲死在了门的后面。”

分析到这儿,两人无不感到惴惴不安。原来在火灾的掩盖下,很可能是一起极其残忍的谋杀案。刘绘泽接着推断,“也许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抱走了孩子,却反锁了门。想必,还有过一番激烈的争夺。”

“那这个人会是谁?”

“不是别人,很有可能是孩子的爸爸——离奇失踪的秦朗教授。”

这么推论倒是合情合理,在抱走孩子、烧死妻子之后畏罪潜逃,完全可以说得通。但是马一洛依旧不愿意相信,“这就奇怪了,他为何要加害于自己的妻子呢?”在他心目中,秦朗教授一直都是个正派的人。他和妻子能在分别十几年后重新走到一起,就没有理由不去好好地珍惜对方。

“这就得问他自己了。”刘绘泽缓缓地走到窗前,“也许他也是一时冲动,最终还是后悔了。你看这里——”

马一洛跟过去,看见地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张女人的照片。就着暗淡的月光,隐约可见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长得眉清目秀,笑容甜美。相框旁边有一堆干枯的玫瑰,马一洛数了数,总共十九枝。

“看样子,他每年都要来这儿放上一朵花,算作对妻子的忏悔。二十年来从没有间断过。今年的祭日还没到,所以只有十九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