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路易丝(第2/3页)
医生很少会锁上他们的办公室,清洁工需要进屋打扫,而且诊所里洋溢着一种中产阶级的自得,一种老派的信任。另外,从更实际的层面说,他们的柜子里也没什么可偷的,又不是满满一柜子吗啡。而且也没什么重要信息,大多数病人档案都是存在加密的电脑系统里的,只有医生才能访问。可是如果大卫真的在这儿存了阿黛尔的档案,那他是不会存在系统里的。他不会想把它放在任何其他生意合伙人可能看到的地方,哪怕他们访问不了。人们会问东问西的,不问别的也会问些处方上的问题。
他的门的确没上锁,我打开他的台灯,开始在角落的旧文件柜里搜寻起来。但里面基本上全是制药公司的小册子和分发给病人的自助手册。这堆废纸肯定有许多是卡迪根医生留下来的。全都是枯燥乏味的东西。我把所有东西都拿出来仔细检查了一遍,但每个抽屉的底部都没有藏东西。
等我把所有东西都归位时(但愿是按照正确的顺序),已经过去了20分钟。但失望却更坚定了我要找到那份档案的决心。我不会再有胆子重新回来,而且我最晚凌晨1点前得到家,不然会惹得劳拉问太多的问题。我环顾四周。它还能在哪儿呢?至少他肯定会在某些地方放点笔记。他在给她开药。他需要某些东西来做掩饰。
在这间整洁的屋子里,他的桌子是我唯一还没查看的地方了。我手忙脚乱地翻看着。最上面的抽屉里是笔记本、钢笔和文具。他的家是多么一尘不染啊,可这抽屉真是乱得出人意料。我把更大的底部抽屉猛地一拉。那抽屉上了锁。我又试了一次,但没起任何作用。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面一定有秘密。
我在顶部抽屉里搜寻着钥匙,但它并不在那里。他肯定是随身带着了。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我能怎么做呢?我盯着它看了很久,好奇心占了上风。我必须看到里面的东西。管他有什么后果。他也许会知道有人打开了它,但他肯定不会知道是我干的。我从厨房拿了把刀,塞进抽屉边缘的小缝隙里,试图借助杠杆原理撬开它。起初我不觉得自己能成功,但伴着一声骂骂咧咧的“得了,你个蠢货”,我猛地一推,木头碎裂了。抽屉滑开了一英寸,我成功了。
我首先看到的是白兰地酒瓶。两瓶,一瓶已经半空。我应该很震惊,至少很吃惊,但是我没有。也许大卫的酗酒是最不算秘密的事情了,反正对我和阿黛尔来说是这样。抽屉里还有许多包强效薄荷糖。他一天要喝多少酒?我几乎可以描绘出那画面——这儿喝一口,那儿喝一口,不喝太多,但也喝够了。他为什么要喝酒?愧疚?不开心?谁在乎,我想,我来这儿又不是为了他。
我想把酒瓶里的酒在水槽里倒光,但我没有。我只是把酒瓶拿了出来,继续找下面的东西。我跪坐在地上,妆容下面全是汗(为了给劳拉看,我不得不化了妆)。我在信封、收据文件夹和他写的医学论文中翻找着。
终于翻到了最底部。我看到了一个大的马尼拉信封。里面是一个浅黄色的A4文件夹。那纸张不再像是全新的一样坚硬发脆,现在它触感柔软,里面各种纸页都用快劳绳[2]捆扎在一起,随机地把便条收集在一块,根本不像真正的病历档案。但这正是我要找的东西。她的名字就写在封面上,用粗粗的黑色记号笔写的:阿黛尔·拉瑟福德-坎贝尔/马丁。
我坐在他的椅子里,用手指抚摸了一会儿封面,然后翻到第一页。这不是一份普通的病例,那是肯定的,它更像是随意的便条集。用他那医生特有的糟糕字迹潦草地写在各种纸上——似乎是他当时手边有什么纸就用什么纸。我本以为不管我找到的是什么,时间大约能追溯回一年多前,回到他开始酝酿这个计划的时候。也许是从他在布莱克希思的咖啡馆遇见玛丽安娜的时候开始。他和玛丽安娜的事仍然刺痛着我的自尊。但不是的,最早的条目是6年前,它谈论的是10年前的事。他在为不了解细节而发怒。
我把椅子拉近桌子,这样档案就能正对着台灯柔和的黄色光线。我努力试图读懂他潦草的字迹。
在离开韦斯特兰后的三个月内有轻微的神经衰弱,在此期间她堕过一次胎。
阿黛尔说过什么?他们刚结婚时他想要孩子,但她不想。她选择堕胎会带给他怎样的感受?也许他的愤恨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我快速浏览着,继续看下去。
疑似偏执狂症状并伴有极端忌妒情绪。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她是在监视我吗?怎么做到的?
现在谁听起来更像是偏执狂,大卫?这是我想在他的速记下写的话。
阿黛尔声称在花店和朱莉娅发生的事故不是她的错,但这和过去有太多相似之处了不是吗?没有采取行动,没有证据。朱莉娅不安又害怕。友谊结束了。工作也结束了。她同意不再上班。她是故意这么做,好让自己留在家里的吗?
那是阿黛尔曾经提起过的工作。肯定是。但是发生了什么呢?我想起那些日常电话。是大卫破坏了她的工作,好确保让她待在家里吗?但那个事故是什么呢?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份档案绝不足以把她禁足。这里面没有细节、没有官方评估、没有研讨记录。也许他是仰仗着自己的声望觉得有权对她这么做。只能暗中惩罚她,而不能大张旗鼓,他看起来几乎是不情愿的。
我往下浏览着,看到了最近的几条记录。视线所及的词语令我寒心。
精神病爆发,反社会倾向。
我看着他记下处方的地方,但一切都很模糊。只是略略一提。所有笔记都像是私人记录,但我仍然觉得他在谈论一个陌生人——这不是阿黛尔。
玛丽安娜不会上诉。没有证据。同意搬家。再一次。
玛丽安娜是阿黛尔提过的布莱克希思的那个女人的名字。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阿黛尔显然发现他一直在见她。也许他们有过对峙?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我觉得一阵恶心。我很可能会处在这样的局面里。阿黛尔会发现我做了什么,我讨厌这样的念头。并不是因为我觉得她疯了(不管大卫想让外界相信什么),而是因为她是我的朋友。我很讨厌让她知道我是怎样背叛了她。
我看着那张便条。搬家之后的词是“再一次”。他们搬过几次家?阿黛尔没有说过。这里没有线索。也许他最终会把这一切破事告诉某个人——可能会告诉塞克斯医生——他想让事情看起来像是他一直在保护她,却无法再保护下去。我研究着最近的几页,但他的字迹难以辨认。我认出两个词,那几乎让我心跳骤停——父母……财产——我的双眼竭力想看懂这只言片语周围的段落,但我看不懂。这是他喝醉了以后写的,我很确定。我觉得我仿佛是在窥视一个疯子的头脑,而不是在阅读一份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