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细作名单(第5/6页)
“收声!现在这世道,你还敢说刘备一个好字?小心给进奏曹的人听到了,拿你去问罪!”
“进奏曹算什么东西,一群偷鸡摸狗的鼠辈,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道理懂不懂?”
“你不想活了吧,陈柘大人昨夜刚被进奏曹给杀了,你也想死?你怎么不到进奏曹门口嚎去?”
“说起来陈柘大人死得真亏,那魏讽也太不是东西了。你请人家喝酒,人家喝多了发几句牢骚,你就跑进奏曹给人告了,让人身首异处,听说连陈柘大人的女儿都给杀了……”
“啧,他那女儿才十四岁,出落得蛮水灵的,听说已经许给了张泉,真是可惜了。”
“张泉?张泉是谁?”
“你不知道?你还是许都人么?张绣知道么?对,就是在宛城大败魏王,还杀了曹昂和典韦的那个张绣。张泉就是他儿子!”
“魏王还真是大人有大量,放着杀子仇人活得逍遥自在,要是换作我,早全家杀完了!”
“你懂个屁啊,张绣在官渡之战的时候,主动投降魏王,魏王不动他,是为了做个样子给天下人看。杀子仇人都能相容,还有谁容不下呢?这张泉现在活得风光,等天下一统的时候,谁晓得还能不能活得……”
“也不能那么说,魏王……”
听到房内的食客们议论纷纷,贾逸只是笑笑,安安静静地喝着面前的这碗汤,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碗汤里。小人物们总是对时局有着这样那样的猜测,虽然大多都挺肤浅,但也不乏有些一针见血。只不过,就算他们真的有人看透了时局,也只是汇入大河中的水滴,被奔流的河水裹挟而下,再心有不甘也无能为力。
如今汉室大势已去,就算当今汉帝比起桓灵二帝来说是个好皇帝,那又如何?他手中无权、无钱、无兵、无粮,只有一块汉室招牌而已。现在距黄巾之乱,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十五年,从董卓到曹操,已经经历五次宫变了。主张扶汉的忠臣世家,几乎全被灭族了。就连孔融、荀彧、崔琰这些尊崇汉室的当世大儒,也都给杀得差不多了,还有多少人想要匡复汉室?
竟然还有人把刘备作为汉室中兴的希望。
贾逸冷笑,这位皇叔如果真的打败了曹操,还会容得下刘协这个傀儡皇帝么?同是汉家宗室,他对付刘表和刘璋的时候,可一点儿也没手软。如果给刘备打进许都,天知道汉帝会不会像刘表的儿子刘琦一样,突然不明不白地死了。
“贾校尉,这里的羊肉鲜汤味道是否还如三年前一样鲜美?”陈祎在贾逸面前的食案前坐下,笑吟吟地问道。
“走,我们去醉仙楼。”贾逸起身。
醉仙楼就在这家羊肉汤铺的对面,贾逸带着跛脚的陈祎上楼,挑了个雅间坐下。
陈祎整理了下身上破旧的官服,客气地问道:“不知贾校尉约我来这里,有什么事情?”
“我看宫里的饭食太差了,约你出来打打牙祭。”贾逸道,“要吃什么,我请客。”
“这种地方……好久没来过了。你看着安排吧。”陈祎笑了笑。他知道贾逸约自己,不会仅仅是吃饭这么简单。比起刚才的羊肉汤铺,这里很静,很适合谈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沉吟了一下,陈祎道:“对了,木匣给皇上看过了。”
“哦?陛下怎么反应?”
“这个……你也知道,兄弟只能把木匣交给祖弼,由祖弼再转呈皇上的。”
“宫里还这么多规矩?”
“嘿嘿,没办法。祖弼说皇上看了,也没有啥反应,就简单说了句知道了。你说这个结果,世子满意么?”陈祎挠了挠头。
“有什么不满意的。世子又不是等着看皇上失态的小孩子,这点我如实上报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陈祎松了口气。
“陈大人,宫里的用度是不是很紧张?现如今的皇后不是曹家人么,怎么我看供应还是不怎么充足的样子。”
“皇后虽然是曹家人,可也终究只是个女人。”陈祎苦笑,“贾校尉,这宫里的事儿,想必你也多少知道一点。”
贾逸沉默。早先魏王迎回汉帝之后,将曹宪、曹节、曹华三个亲生女儿一并嫁给了汉帝,当时皇后还是伏寿。后来伏寿的父亲伏完策划宫变,结果事情败露,被满门抄斩。第二年,曹节就做了皇后。皇后虽然是曹家人,但对于魏王这种枭雄来讲,女儿不能延续家族血脉,一向不怎么重视。之所以把女儿嫁入宫中,也只是为了多一条掌控内廷的渠道。况且,曹节嫁入宫中之后,似乎对父亲的心思并不怎么在乎,而是像模像样地做起了自己的皇后。
于是,在魏王的授意下,宫中用度一向不怎么宽泛。据说有次上朝,当着魏王的面,一名汉室旧臣大着胆子提出来要增加宫中开支。而魏王却笑了下,一语双关地说了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从此再没有人敢提这事儿。满朝大臣都明白,魏王待宫中虽然看起来刻薄,但还算没有超出做臣子的本分。汉帝到许都之后,已经或明或暗地发起了数次宫变,想要除去魏王。对于一个时刻处心积虑要杀掉自己的傀儡,魏王让他活着已经算不错了,当然不会再让他过得很舒服。甚至有人在私下还夸魏王,说是比起前朝的大将军梁冀、本朝的太师董卓,魏王对天子可算是仁至义尽。
菜肴端了上来,陈祎夹了一筷子蒸肉送进嘴里,却被烫得叫苦不迭。
“慢点,陈大人,又没人跟你抢。还有好几道菜,我请客肯定能让您吃好。”贾逸劝道。
“让贾校尉见笑了。”陈祎有些不好意思。
“陈大人,以你的俸禄……”
“唉,我那点俸禄,光接济手下的兄弟都不够。都是跟着我的老兄弟了,不能眼看着他们连日子都过不下去。”
“我说陈大人,既然日子这么难熬,为什么不换个官职?守着那几间破烂宫殿和一群叫花子似的皇亲国戚,有什么前途?”贾逸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陈祎摇了摇头:“你不懂,官场之上,一旦站错队一次,再想换个队站,那可真是困难之极。我能保住现在的官位就不错了,如果魏王想得再远点,搞不好说话间就把我也给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