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发酵(第4/6页)
埃勒里走向电话机,打了个电话到卡基斯家;在座诸人都默默无言地望着他。大家感到似乎面临着某种考验。“请斯隆太太听电话……斯隆太太吗?我是埃勒里·奎因。季米特里奥斯·卡基斯先生在吗?……那很好。请你叫他立刻到中央大街的警察总部来一趟——到奎因探长的办公室来……是呀,我明白。好啊,让威克斯陪他来好了,那么……斯隆太太。你让你那堂兄弟,带一根他堂兄的绿领带来。这话很要紧……不,请别把呆米带着什么告诉威克斯。谢谢。”
他轻摇了一下电话听筒,对警局总机接线员吩咐了几句:“请找特里卡拉,那位希腊语翻译员,要他到奎因探长办公室来一趟。”
“我不大明白——”桑普森开口了。
“对不起。”埃勒里笃定地又点燃另一支香烟,“让我往下讲吧。我们刚才议论到了哪儿?这儿——现在很清楚,把卡基斯当作凶手的整个答案是站不住脚的。因为那个答案立足于两点:第一,卡基斯实际上不瞎;第二,上星期五晚间书房里只有两个人。这第二点,已被诺克斯先生和布莱特小姐推翻了;这第一点呢,我有充分的理由深信,再过一会儿将由我自己来驳倒它。换句话说,倘若我们能够证实卡基斯那天晚上是真瞎,那么,我们就不再有任何理由怀疑卡基斯杀害了格里姆肖。事实上,我们不妨排除卡基斯这一嫌疑犯;只有一个人会需要制造假线索,那个人就是凶手;假线索使卡基斯像个凶手的样子。因此,卡基斯至少与杀害格里姆肖无关。
“现在,根据诺克斯先生的叙述,格里姆肖被谋杀显然是与那失窃的达·芬奇作品有关——这与我原先的推论相去并不太远,”埃勒里接着说道,“有一件事可以证明谋杀动机与偷画有关:当格里姆肖在棺材里被发现的时候,那张诺克斯先生所说的卡基斯开给他的期票,并不在他的皮夹里和衣服里——显然是凶手在勒死格里姆肖的时候拿走了。凶手原打算拿了这张期票去敲卡基斯的竹杠,请记住,格里姆肖是在卡基斯去世之前被杀害的。然而,卡基斯突然死亡,凶手拿到的这张期票实际上就成了一张废纸;因为,卡基斯本人一死,再用这张期票去提取现钱的话,难免招人起疑,必然引起一番调查,凶手可就危险啦。凶手从格里姆肖身上扒去期票的当时,他只知道卡基斯还活着。从某种意义上说,卡基斯之死,使卡基斯的合法继承人交了好运——在那份日渐衰败的产业中省下了五十万美金这笔巨款。
“但又一个更为重要的事实产生了。”埃勒里住了口,朝办公室四周望望。通向探长办公室的门紧闭着;他走过去,拉开了门,张望了一下,再把门关上,重又回来。“这事是如此重要,”他悻悻然解释说,“我甚至不愿让办事员听见。
“请注意。我刚才讲过,这个唯一需要把罪名转嫁到死者卡基斯头上的人,当然就是凶手。因此,这个凶手必定具有两个特征:其一,凶手既然可以在茶杯上制造假线索,就必须是在葬礼之后,从布莱特小姐看见有两只干净杯子的星期二下午到我们发现有三只脏杯子的星期五这段时间里,能够进出卡基斯家;其二,脏茶杯的整个骗局,制造出只有两个人在场的假象,绝对地有赖于——注意这一点——绝对地有赖于诺克斯先生保持缄默,闭口不谈自己是第三个人这一事实,闭口不谈确有第三个人在场这一活生生的事实。
“我再对后面这一点加以引申吧。我们现在知道,那天晚上有三个人在场。不管是谁后来对茶杯大做手脚制造只有两人在场的假象,这人显然知道确有三人,而且知道这三个是什么人。但是请想想看吧。他既然要警方相信只有两个人在场,那就必须使这实际在场的三个人全都守口如瓶,否则的话就不成其为骗局了。现在,‘两人在场’假象的制造者,当他在星期二到星期五这段时间里故布疑阵的时候,能够确有把握不会开口的,三个人中占了两个——已遭杀害的格里姆肖以及自然身亡的卡基斯。只剩下第三个人,诺克斯先生,是个潜在的检举者,只要他一告发,‘两人在场’的骗局就完蛋了。可是,尽管诺克斯先生还活着,身轻体健,太平无事,而这个玩花招的人却依然搞他的骗局。换句话说,他认为确有把握诺克斯先生不会站出来说话。这一点,清楚了吗?”
大家纷纷点头,字字进入耳鼓。诺克斯对着埃勒里的嘴唇,望出了神。“但是,这个诡计多端的人,凭什么知道诺克斯先生不会站出来说话呢?”埃勒里滔滔不绝地接着说道,“唯有当他晓得那件达·芬奇作品的前后经过,唯有当他知道诺克斯先生是在私卖私买的情况下占有这幅画的。这样,也唯有这样,他才可以确有把握,诺克斯先生为了保护自身而绝不会透露出自己是上星期五夜里卡基斯家的第三个人。”
“高明啊,小伙子。”诺克斯说。
“只此一遭。”埃勒里毫无笑容,“在这一点上的最有意义之处,还有待深究呢。诺克斯先生,谁能掌握这幅失窃的达·芬奇作品以及你牵连在内的详细情节呢?
“我们来一一排除吧。
“卡基斯,他亲笔信中讲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而且他现已死了。
“你,诺克斯先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除了一个人——但我们仅凭逻辑就能把他排除掉:你告诉了你的专家——这位专家昨天为你鉴定了这幅画,宣称此画并非莱昂纳多·达·芬奇的亲笔:然而你只是昨晚才告诉他——他是来不及伪造线索的!伪造线索是在昨晚之前,因为我是昨天上午发现的。这就排除了你的专家,他是你诺克斯先生亲口告知此画在你手上的唯一的一个人……这个分析似乎毫无必要;你的这位专家其实也并未牵连进此案;他当然没有理由会是本案的罪犯;然而我力求面面俱到,要使自己的立论无懈可击。”
他忧郁地望着墙壁。“还剩下谁呢?只剩格里姆肖了,他已死了。但是——根据你所引述格里姆肖那天晚上在卡基斯家亲口讲的话,诺克斯先生,格里姆肖自称只告诉过一个人——‘那是世界上’除他之外唯一的一个人,我相信你如实转述了格里姆肖的原话,他把偷画的事告诉了此人。这个唯一的人,根据他自己的说法,就是他的同党。由此可见,那个唯一的人,是仅有的外人,充分了解盗窃古画以及古画落到你手的种种详情,于是一方面可以制造出三个茶杯都已使用过的假象,另一方面又不用担心你会站出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