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奇谈(第5/6页)

“这封信,你已经看了,授权我去向纽约警察当局如实反映情况,今后的活动则由我自己斟酌相机行事。”她叹息了一声,“我斟酌了之后,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对此案已经力不从心;我打算去拜访探长,把我所掌握的材料交代一下,然后回伦敦。”

埃勒里把信还给她,她小心翼翼地放回皮包中。“是呀,”他说,“我也认为,对这幅画的追查,越来越困难复杂了,并且我认为,现在其实应该交给专职人员承办,而不应由一位孤军作战的——何况还是逢场作戏的——密探来担当。另一方面……”他住口不语,若有所思,“我或许能在你这显然已无计可施的查访工作中,助一臂之力。”

“奎因先生!”她眼中闪烁着光辉。

“如果仍有一线希望可以不事张扬而找到那幅维多利亚藏品的话,博物馆能同意你继续留在纽约吗?”

“那当然啦!我肯定他们会同意的,奎因先生!我马上给馆长拍个电报。”

“拍吧,还有,布莱特小姐——”他笑了笑,“如果我是你的话,我现在不会去找警察当局。甚至于也不会去找我父亲。你能起更大的作用,如果你仍旧——讲得文雅点儿吧——处于嫌疑地位。”

琼“嚯”地一下站了起来。“我乐于从命。你有什么吩咐吗,司令?”她仿效立正的姿势,举起右手行礼。

埃勒里咧嘴笑笑。“你将要成为轰动一时的女侦探了,我现在就能下这个断言。很好,琼·布莱特小姐,从今以后,我们并肩作战,你和我——订下私人协定吧。”

“干杯,好吗?”她高兴地舒了口气,“真够劲哪!”

“说不定也够危险的,”埃勒里说,“可是,尽管咱们之间有秘密协定,布莱特副官,有些事情我最好还是不向你透露——这是为了你自身的安全。”她的脸挂了下来,他拍拍她的手。“并非我对你有什么怀疑——我拿名誉向你担保,我的好小姐。但目前,你必须绝对听命于我。”

“很好,奎因先生,”琼冷静地说,“我一切都交给你了。”

“不,”埃勒里马上接口说,“这样的讲法,未免使人心神荡漾。你这位姑娘太迷人啦……这样吧,这样吧!”他转过脸去,躲开她那欣然自得的目光,嘀嘀咕咕地盘算起来。“咱们该怎样着手呢?唔……必须找一个恰当的理由,让你可以留在纽约——我估计人人都知道你在这儿的职务已经解除了……不能没有职业却继续在纽约啊——这会招人起疑的……不能住卡基斯这儿了……我有招儿啦!”他兴奋地握住她的手,“有一个地方你可以去——并且是名正言顺的,绝不会引起任何人的疑心。”

“哪儿?”

他把她拉到床边,一块儿坐下,俯耳低语。“卡基斯的一切私人事务和生意往来,你全都了如指掌。如今有一位先生,他自找麻烦,心甘情愿卷进了这个漩涡。此人就是詹姆斯·诺克斯!”

“哎,妙。”她轻声道。

“事情就是这样,”埃勒里马上说道,“诺克斯既然蹚进了这潭浑水,他当然巴不得能有一位熟门熟路的助手。我昨晚刚从伍德拉夫那里得知,诺克斯的秘书生病了。我会做个局,使诺克斯主动来聘请你,这就不会使别人产生任何疑窦了。不过,你得对此严守秘密,我的好小姐——请你理解这一点。你必须假戏真做,忠心耿耿地埋头工作——不要让任何人看出马脚来。”

“这一点,你就不必担心啦。”她板着脸说。

“我知道不必担心。”他站起身来,拿了帽子和手杖。“荣耀归于摩西[4] !如今是大有可为啦……再见吧,ma lieutenante[5] !你在这房子里等着,等那位全能的诺克斯捎信给你。”

琼连声向他致谢,他顾不上搭理,就冲出了房间,顺手把门轻轻地关上。他到了大厅里,停步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嘴边挂起了一丝别有用心的微笑,扭回身子又往楼上走去,去敲艾伦·切尼的房门。

艾伦·切尼的卧室,简直就像一场龙卷风过后的废墟。什么东西都乱七八糟,仿佛是这位青年刚跟自己的影子进行过曲棍球比赛。满地都是横七竖八的烟蒂,像战场上阵亡的小兵。切尼先生的头发好像刚从打谷机内出来,他怒目圆睁,两眼发红。

他满屋子踱来踱去——横过来,竖过去,重重的脚步恨不得把地板蹬穿,走了一遍又一遍。真是一位心浮气躁的年轻小伙子。只听得切尼叽哩咕噜地说:“你他妈的进来好了,管你是什么人!”埃勒里站在房门口,惊奇得目瞪口呆,呆望着眼前这片垃圾遍野的战场。

“喂,你打算干吗?”这小伙子一看清来者是谁,陡然停止巡逻,咆哮起来。

“打算跟你讲句话。”埃勒里关上门。“我发觉你好像,”他微笑着继续说道,“多少有点儿心神不定。可是我不打算白白浪费你的无疑是极其宝贵的光阴。我能坐下吗?像这样站着谈话,未免不成体统吧?”

艾伦总算还是天良未泯,他嘟嘟囔囔地说:“当然。请坐吧。对不起。来,坐这儿吧。”他把满凳子的烟蒂抹到了早已狼藉不堪的地板上。

埃勒里刚一坐下,立刻就对自己那副夹鼻眼镜的镜片揩抹起来。艾伦望着他,茫然不知所措。“唔,艾伦·切尼先生,”埃勒里把眼镜稳妥地戴在挺直的鼻梁上,然后开口说,“咱们谈正事吧。我一直在思考格里姆肖被杀以及你继父自杀这样一个伤脑筋的案件中那些尚未查明的问题。”

“天晓得他自杀,”艾伦答道,“压根儿不是那么回事。”

“真的吗?你母亲不久前也是这样说的。你对于自己这种信念,有什么具体的根据呢?”

“没有。我认为没有什么根据。不过,这毫不相干。他已死了,埋在地下六英尺深,这是无法挽回的。”艾伦横身躺倒在床上,“奎因,你有什么高见呢?”

埃勒里笑道:“有一个于事无补的问题,到了现在,谅必你总不致于仍旧不回答吧?……你在一个半星期以前,为什么要逃走呢?”

艾伦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吸着烟,眼望着悬挂在墙上的破旧的木柄标枪。“这是我家老头子的,”他说,“非洲是他专有的天堂。”说完这话,他把手里的香烟一甩,从床上一跃而起,又像刚才那样发疯似的踱步,恶狠狠的目光朝北望着——这里需要说明一下,琼的房间就在北面。“好吧,”他咬牙切齿地说,“我讲。首先,我这样干,真是蠢透了。原来她天性风流,调情卖弄,这张该死的漂亮脸蛋。”

“我的好切尼啊,”埃勒里低声说道,“你到底在讲些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