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2/3页)

四方结界都在颤抖,出现了裂痕,越良泽继续补上。

从深夜到天际翻出鱼肚白,晨光微亮,结界里已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拦住人们去路的巍峨雄山,被霸道的剑意劈开,一条长长的、宽阔平坦的道路出现在两方山壁之间。

只一夜,却已彻底变了模样。

铃萝从虚空中下来,抬手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有些累。

她看见越良泽在给两方山壁设结界,防止高空碎石砸下。

铃萝走过去说:“等日后他们种些花花树树就不怕了,再做点石灯之类的,也不怕走夜路。”

越良泽看她疲惫的眉眼,问:“怎么想到做这些?”

铃萝没答,伸手拉着他的衣袖一头载进越良泽怀里靠着。

越良泽愣住。

“太累了。”铃萝说,声音很轻,“又累又困。”

越良泽对铃萝的示弱没有半点抵抗力,心软得一塌糊涂却没有显露半分。

他背着铃萝朝村子的方向走去。

光亮在两人身后缓缓浮现。

铃萝靠在他背上闭着眼说:“不为什么,我想这么做所以就做了。”

这辈子不需要说什么为了世人,为了让他们过得更好,为了他们出行更方便。

她曾给予善意,也给予恐惧。

哪怕她救过再多的人,杀了再多祸乱世间的妖魔,也敌不过她杀一人就是罪。

“你不要跟他们说,也不要跟任何一人说。”铃萝嘀咕道,“我才不要听那些恭维的虚话,也不是为了谁,我就是为了试我新寻到的神武剑。”

越良泽嗯声答应着。

铃萝神态娇憨地打了个哈欠,道:“要是他们问起,你就说、就说……这山自己想开了。”

越良泽听后忍不住笑。

铃萝恼道:“不准笑!”

越良泽:“嗯。”

眼里还是有笑意。

铃萝又道:“别人可以不知道,但你一定要知道,这样以后你就……”

就不会跟那些人一样凶她。

铃萝想了想越良泽也责骂鄙夷痛斥她的场面,不由胃疼,忍不住缩了缩身子,感觉难以接受。

好在以前越良泽从未说过。

可铃萝又忽然想起上辈子自己入魔时,一回首就对上越良泽的剑。

那时无生离她可真近,差点点就贴着她颈间肌肤划过去。

现在仔细想想,似乎那时越良泽是要杀她的。

铃萝被自己的想法惊得愣住,忍不住歪头去看越良泽。他正背着自己走在天色显亮的路上,晨间的风很凉,带着田野里青草香味。

男人宽阔的肩背结实温暖,让人想要靠着舒服地睡个好觉。

他的侧脸跟记忆中重叠,恍惚中瞧见天照山大火烈烈,把一切都烧毁了。

铃萝太累,没能问出心中疑惑便靠在他身上睡去。

可却有苦业花入她梦中。

铃萝看见越良泽跪在圣剑宗山门前。

他跪了很久。

从天明到天黑,日夜几经轮转,他仍挺直腰背跪着,神色沉静,目光一如既往的明亮干净。

夜里暴雨洗刷着山门前的巨石,圣剑宗三个字被雨水打湿。

他淋着暴雨静思。

天亮时,大师哥站在山门内对他说:“我本以为你会入魔,都想好到时候该怎么制止你,却没想到你自己撑过去了。”

越良泽低垂眉眼,像乖巧听训的学子。

大师哥打了个响指,将他身上湿气散去恢复干爽。

他不紧不慢道:“你不是最讨厌魔吗?因为厌恶,所以死也不让自己变魔,怎么如今却为了一个入魔的人跪在这?”

“她入魔后大开杀戒,做了你最讨厌的事。”

越良泽哑声说:“我能撑过去不入魔,是因为她曾在我眼中十分耀眼。”

“她在金鸾池宴上战神术剑意耀眼,劈山开路,造龙车飞云为世人,独自一人守城不退也耀眼。”

“师哥,她每次出战,斩出的每一道剑意都是坚定的浩然正气,只要看见她,我就会被影响。因为她在我眼里太过耀眼,从她的剑意中获得了力量,所以我不准自己输给魔。”

大师哥说:“可她入魔了。”

越良泽垂首道:“是,她入魔了。那日在南山雪河,她入魔我是想杀她的。”

他的剑已到铃萝身前,却在她回眸的瞬间输了。

他曾想要坚持下去的道被铃萝抛弃践踏,因而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愚蠢弱小。

铃萝给了他力量,又毁了这股力量。

越良泽跪在山门前静心反思。

他做了错误的决定。

越良泽低声说:“我杀不了她。”

大师哥屈指弹他额头,叹道:“傻子。”

越良泽又跪了数日。

白藏回宗门,跟跪在巨石下的越良泽细数着铃萝在外做的事。

“她这会在南江城,外传说是要练美人尖,派了不少灵魔出去抓人。”

白藏说:“她自己选的路,这世上已经没人能左右她的决定。你也不行。”

“东岛天极和南山雪河恨她入骨,追着不放,大仙门都联手了,也没我们什么事,比起去杀她,我更在意深渊灵脉的问题。”

白藏跟他碎碎念着。

三师哥是圣剑宗最冷心冷情的人,也就偶尔会对自家师哥师弟们勉强用点心。

天色刚暗,宗门上下灯火明亮。

师尊总算愿意来山门前见他。

怪慈看着小徒弟说:“圣剑宗没有把人逐出师门的规矩。一入我山门,生死皆是门中人。”

越良泽抬首看他。

“但圣剑宗与魔势不两立,你此番下山却是为了魔。”怪慈轻轻摇头,神色有几分无奈,“你大师哥是守门人,你能从他手中过这山门,便自行离去吧。”

“你仍是我徒弟,可这一去,你与你的后人,生生世世不可再入圣剑宗。”

越良泽沉默着,对师尊低头叩拜。

三跪之后,他拿着剑起身,与守在门前的大师哥一战。

大师哥没用全力,他也受了伤。

越良泽擦着嘴角血迹,拿剑迎着夜色下山去。

他想找到那个女人,看她如今是何模样。

可他伤得很重,连御剑飞行都做不到。哪怕大师哥没用全力,却也没让他好过多少,出了茫茫雪原,他栽倒水中,任由水流带他离去。

不知何时,越良泽遇见一个好心的渔夫将他从水中捞起来。

天色蒙蒙亮,偌大的河面上渔夫撑杆行船。他回首时瞧见从水里打捞起来的男人睁开了眼,便搓着手笑道:“小哥,你终于醒啦?”

“那剑护着你,我想帮你看看伤都不行。”

越良泽睁眼看了看天色,哑声道:“多谢。”

渔夫笑道:“救命的事,能帮就帮。”

“小哥要去哪?咱们先回城里找家医馆看看?捞你起来的时候,你身上可都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