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未完成的凶杀(第4/12页)

四个人,三把椅子,这种局面多少有些尴尬。

“师父,你和刘哥坐,我站着就行。”卓米把报案人李娟领到座位上之后老实地站在了一旁。

由于案件比较紧急,老陈和小刘也没有过多客套,很快坐在了询问桌前的椅子上。

小刘按动了电脑主机上的开关键。

当XP系统正在读条载入时,小刘口袋里的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声,为了节省时间,他用肩膀把手机夹在耳边,双手则翻动面前厚厚的黑色笔记本,电话接通后,他问道:“喂,什么事?”

……

“对,报案人我在问,没在现场,我把她带到新淮派出所了。走访?我这儿走不开啊。得,我打电话跟邓大队解释。”

“怎么了?”老陈见小刘把手机重新装回口袋,问道。

“邓大队安排我们这一组去走访,报案人的材料还没问完,哪有空去?”

“小米,你是想去走访还是想在这里询问报案人?”

卓米瞅了一眼报案人,慢吞吞地说:“都行。”

“要不这样,小刘。”

“陈老,您说。”

“李娟的询问笔录我们来问,你去邓大队那儿报到。”

“哎呀,那是最好不过,俗话说老将出马,一个顶俩,求之不得。”

“你去忙吧。”

“哎!笔录结束给我打电话,我来接您。”

“得嘞!”老陈应了一声。

小刘连忙夹起笔记本便朝门外走去,生怕老陈反悔似的。

见小刘已经走远,老陈拍了拍身边的皮椅:“来吧,小米,坐。”

“嗯,师父。”卓米乐滋滋地把板凳朝老陈的方向拉了拉。

“你小子,下次心里想什么就说出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嘿嘿!知道了,师父。”

“别傻笑了,言归正传。”老陈迅速把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接着侧头对卓米说,“我来询问,你打字记录。”

“好的,师父。”

见卓米已经打开笔录软件,老陈抬头看了看距离自己不到一米远的报案人。此时的李娟虽然还有些瑟瑟发抖,但此刻远离凶杀现场,她的脸上也终于浮现出一丝血色。老陈抓住时机,趁热打铁:“根据110接警平台的信息显示,你是凌晨两点五十分报的案?”

“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也许是因为老陈慈眉善目,给人一种亲切感,李娟的情绪已经平稳很多。

“能不能麻烦你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

老陈十分客气的口吻,让李娟有种聊家常的感觉,她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我平时有打夜场麻将的习惯,记得麻将散场已经是凌晨两点,我迷迷糊糊地从麻将馆走回家,等我洗漱完准备上床睡觉时,听见窗外有人在说话。当时已是深夜,我已经困得不得了,就想安安稳稳睡个觉,可窗外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男人还是女人?”老陈瞅准时机开始针对细节提问,这也是询问的关键所在。人脑都是选择性记忆,一旦让李娟重复完整个经过,再想对之前的细节进行提问,十有八九都是白问。这就好比去饭店吃饭,每吃一道菜,让你点评一次,很多人都能说个七七八八,但如果让你吃完一桌菜,再让你点评第一道菜是什么滋味,除非是资深美食家,否则一般人绝对语塞。虽然这只是询问中的细节,但它绝对是衡量一名刑警办案能力的一个重要标准。毕竟不是谁都能准确地把握询问的节奏点,但这对老陈来说绝非难事。

听了老陈的询问,李娟开始仔细回忆当时的片段,几分钟后,她很确定地回道:“听声音是两个人。”

“男人女人?”

“两个男人。”

“确定?”

“嗯。”

“青年,中年,老年?”

“听声音,年纪不大,应该在三十岁左右。”

“两个人说的什么?”

“我当时迷迷糊糊的,没听清楚。”李娟面露为难,双手已经把太阳穴按出了红印。

老陈没有气馁,开始循循善诱:“你听到什么就说什么,不一定要成句,一个字、一个词都行,你应该可以回忆起来。”

李娟的眉头微微隆起:“我当时睡得迷迷糊糊,生怕自己听错了或者神经错乱,我不敢确定我听到的对不对。”

老陈眼中射出精芒,他“哦”了一声,接着压低声音对李娟道:“不管对不对,先说来听听。”

李娟双眼斜视右下方,轻轻地点点头,道:“想来想去我只能回忆起来他们在说‘面筋两包’‘告发’什么的。别的我就不清楚了。”

“面筋?告发?你确定没听错?”

“对方在说这两个词的时候声音很大,我应该没有听错。”李娟实话实说。

“接着发生了什么?”老陈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多,这里面又涉及另外一个询问技巧。众所周知,人的思维还具有发散性,如果在某个问题上太过纠缠,往往只能适得其反。举个例子,比如在纸上写一个最常用的汉字,你瞟一眼,或许想都不想就能认出,但如果让你仔细观察一个小时,接着再问你这是什么字,很多人都会惊奇地发现,这个对自己来说很熟悉的汉字,突然变得相当陌生。关键问题的询问,就像是用铅笔绘画,如果在某个点上强迫报案人去回忆,那只能越描越黑,有经验的刑警往往坚信一点,被询问人的第一感觉或许就是客观事实。

老陈恰到好处的打断,让李娟又进入了第二段回忆:“我回家时都已经凌晨两点,早就困得不行了,可窗户外面的声音非但没有减小,反而越来越大,我本想朝着窗户骂上两句,可担心对方是周围邻居。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这里本来就没几个人住,万一骂得难听了,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怪难为情的。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和和气气把人劝走最为妥当,打定主意后,我拿起手电筒就朝屋外走去。”说到这里,李娟和老陈的对话已经像是好朋友拉家常那般随意,见老陈没有打断的意思,李娟接着说,“我记得当时我披了件外套,刚拐出大门,就看见一个黑影从我面前跑了过去。等我回过神来,人已经跑远,我当时还在想,会不会是趴在我窗户边说话的其中一个,心想着人都走了,我终于能安安稳稳睡一觉了。我正准备回屋,转而一想,万一搞错了我岂不是还要出来一趟?犹豫片刻之后,我还是走进了屋外的巷子。”

言毕,李娟面露痛苦之色:“刚站到东风巷口,就有一股子血腥味扑面而来。为了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我按亮了手电筒四处寻望,可越往巷子里走,血腥味越浓,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走了没多久,我的脚好像踩到了软物,低头一看,一个男人躺在地上,脖子已经被划开,血流了一地。我当时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半天才缓过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