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2/4页)

卡尔带着哈维尔朝警车走去,让他远离人群。杰克身边的罗莎琳达看见丈夫和卡尔朝车子走去喘了口气,她推开了杰克,这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以出乎意料的敏捷身姿从水泥台阶上疾步而下,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来。杰克在她身后追赶着。

杰克以为她大声叫喊是为了让卡尔放开哈维尔,站在她正后方,杰克唯一能听到的是罗莎琳达用模糊不清的西班牙语发出尖厉的喊声。随后,当他看见丈夫脸上的怒容,才理解罗莎琳达在诅咒丈夫滚进监狱。杰克不相信这个男人的脸能涨得更红,直到罗莎琳达喊叫说现在她终于能和宝宝的父亲在一起了。

一片寂静。人群因为过度震惊安静了下来。唯一的声响只有两岁大的罗莎琳达的女儿的呜咽声。

两秒的沉寂对于杰克来说就像再过一秒后的枪响一般洪亮。哈维尔从衬衫盖住的牛仔裤后面掏出一把手枪,对着妻子的肚子就是一枪,面带微笑。

这一记枪响将罗莎琳达击倒在地,人群发出怒吼声。一群人跑去救援罗莎琳达,另一群人冲过去制服哈维尔。被制服前,哈维尔已经让枪软绵绵地滑到脚边,他抬头越过人群与杰克四目相对,那双自大的棕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悔恨。

子弹穿过了罗莎琳达的身体,击入杰克的大腿。他跪下来帮助血流不止的女人,然后才注意到腿上令他眩晕的疼痛。他艰难地坐下来,盯着裤子上的血迹,还在疑惑为什么罗莎琳达的血会让他的大腿发痛。

在亚历克斯桌前,杰克两只手捧着眼前这杯烈酒,想要驱散奄奄一息的女人在他脑海中留下的表情。那天,他搞砸了一切,罗莎琳达死了。

经过一番调查后,卡尔和杰克未受处分。局势失控得太快。哈维尔现在还在服刑,他的女儿和祖母住在一起。而她那尚未出生的妹妹已经没有机会来人世走一遭。

都怪杰克没能反应得再快些。

亚历克斯再一次斟满了酒杯,与杰克进行了一次没有祝酒的举杯。

“我找到了一些线索。”

梅森从一堆理查德·巴克谋杀案的照片中抬起头来。雷的神情像是刚获了强力球(1)头奖,还获了两次。梅森想知道钓鱼线是从哪儿来的,但每一通电话都让他心灰意冷,看起来像是巴克自己制作了钓鱼线。

“什么?”梅森又恼又累,眼睛上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让他头痛。

雷的眼里闪着光。“一个宗教公社,好吧,听上去更像是一个邪教组织。琳达·德科斯塔在俄勒冈州东南部郊外过着结社生活。一个狂热迷信组织,一个男人能有五个老婆和二十个孩子。”

“很好!”梅森的一只拳头朝空气中挥去,头痛减轻了一半。

“她的儿子呢?”

雷摇了摇头。“关于那个弟弟,现在还没有任何信息。我连关于琳达的消息都是通过和她现在一起同居的男人咬牙切齿的前妻那儿听说的。这个气炸了的前妻正在和当地警察局通气,他们想齐心起诉公社的头头,他负责安排婚姻。我猜有一些新娘才只有十四岁。”雷觉得恶心,皱起鼻子。

“那真是很恶心。”这个案子的每一步都在朝更诡异的方向进展。“究竟谁会同时娶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和五十多岁的琳达·德科斯塔?”

“她没有结婚,她只是一个管家婆或者保姆。我猜就算是这些精神失常的多配偶论者也是有择偶标准的。”

“我们必须得到那儿去一趟。”梅森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终于有一条重要的线索可以把他们带到某个地方。他站起来,把照片堆成一堆,合上了几份文件。

“我给布罗迪捎了个信。”

梅森的手停在半空。“你他妈的说什么?”雷在想些什么?“雷,你妈妈有没有给你吃够母乳啊?你的脑子到底出什么问题了?”

“布罗迪现在在交汇山,那个公社离镇子非常近。那个记者很敏锐,而且他的线人比约翰·埃德加·胡佛(2)手上的还要多。我觉得他可以先去摸清楚状况,这样也免得我们浪费时间。”雷迫使自己直面梅森愤怒的双眼,这双眼睛激发了他争辩的勇气。“毕竟我们要找的杀手在波特兰,而不是在俄勒冈州的东南部。”

梅森沉默了,顺了一遍雷的逻辑。他说的不错,但这种处理方式却有问题,他会让他们俩都被炒鱿鱼的。“别把这件事透露给任何人,找一个当地警局的人通过官方渠道把她找出来。”

“我已经联系过了,离那儿最近的巡警办公室在一百英里开外,但他们现在正在伯恩斯搜寻两个失踪的狩猎者,忙得脱不开身,他们必须先审问一名目击者。俄勒冈州全境县警局表示他们尽量在一两天内赶到那里,但公社的位置过于偏远,他们人手不够。”雷同情地皱起眉。“所以我才给布罗迪打了电话。”

“我希望他每隔两小时都能向我们汇报。”

“我让他每小时都向我们汇报。他不需要什么激励就能把这件事做好,布罗迪在情感上和这个案子的关联比其他任何人都紧密,他对坎贝尔医生几乎着了魔。我很高兴他终于从波特兰那个主战场跑了出来。”

梅森倒是不同意雷的说法,他还能想到一个比布罗迪情感联系更紧密的人。

杰克关上了亚历克斯借给他的卧室的门,跌跌撞撞地闯进了隔壁浴室。他还以为自己是个保护者,结果却在杀死卡尔的杀人凶手正在寻找隔壁房间手无寸铁的女人时,和一个老朋友喝得酩酊大醉。实际上,他并不认为莱西是毫无防备的,她很坚韧,也很聪明。他知道她随身带着辣椒水喷雾,打量四周时目光十分机敏。

世界上不会有任何其他地方能让杰克自甘堕落,但这里是亚历克斯的家,他知道这个人能够让他卸下防备,亚历克斯永远会给他最坚实的依靠。当往事涌上心头时,亚历克斯曾经一两次把杰克从地板上拉起来。然后他会把责任感再次猛力安放回杰克的心中,让他能再次抬起头来,自从那次枪击以来,亚历克斯的家成为了他几次逃遁的绿洲。他把莱西带来这儿,也是因为他毫不怀疑这个地方能保证她的安全。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微微晃着身子,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望着镜中的倒影。莱西不需要他,他只是一厢情愿地希望她需要他。她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偶尔能够让她哭泣的肩膀,而连她家的猫都能给她这样的安慰。很好。他已经把自己贴身保镖的身份降格成一个呼呼作响的暖脚炉。

每当他想起那次枪击,这种情绪都会袭上心头,他觉得自己如此伪善。想要当警察是他一直以来真正的梦想,他想要成为隔离公众和那些人渣之间的那道墙的组成部分,然而他失败了。况且,他也没能承担相应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