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上 狗呜咽(第10/19页)

宋柯说:“为了卖点药,真玩命呀!”

站在宋柯身后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那只土狗站在老樟树底下,望着宋柯,呜咽着,它的眼睛里有粘粘的液体渗出。

12

就在农历四月二十五这天,发生了一件让人怎么也意料不到的事情。这个事情的发生让落寞的画师在唐镇有了给死人画像的机会。

和热闹的墟市相比,五公岭背面的一个叫过风谷的山谷里是那么的空寂。如练的溪水平缓地从谷地里流过,溪流两旁的潮泥地长满了鲜嫩的野麦草。这个季节正是野麦草最鲜嫩的季节。野麦草是兔子最喜欢吃的一种野草。平常,会有不少人在过风谷的溪流两旁拔野麦草。因为这是墟日,过风谷沉寂着,只有山风无拘无束地在阳光下的山谷里鼓荡来鼓荡去。

午后,有个女人出现在了过风谷,她的头上包着印着碎花的篮色头巾,她在溪流边选择了一快野麦草最丰肥的地方停住,把挑在肩膀上的畚箕放了下来,蹲在草地上拔野麦草。

这个女人就是是钟七的老婆沈文绣。

镇上的女人们会在墟日这天给自己放假一天,三三两两结伴在集市上游来逛去,买些自己喜欢的小东西,或者去看走江湖的耍把戏,有时还会有提木偶的艺人在唐镇搭个棚子表演木偶戏,女人们便会被木偶戏吸引过去,她们会尽情地为戏中人物的命运欢笑或流泪,暂时忘记了自己的苦苦挣扎的生活。沈文绣是孤独的,她在唐镇没有一个朋友。钟七也不允许她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家长里短的闲扯。况且,当她被从前线逃跑回家的钟七在路上碰见,带回唐镇的第一天起,唐镇的女人们就向她投来了莫测的目光,这种目光和她们看待皇帝巷逍遥馆里的妓女如出一辄。墟日对她来说是一种折磨,热闹会勾起沈文绣对故乡的痛苦回忆,所以,这个内心无比孤独的异乡女人,总是在唐镇热闹的日子里,一个人躲到僻静的地方。

沈文绣没有想到这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是那么的灰暗,死一般灰暗。

其实,在她挑着一担空畚箕走出唐镇的时候,一双歹毒仇恨的眼睛就瞄上了她。在沈文绣从唐镇走到过风谷的过程中,她一直没有离开过那双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眼睛。沈文绣却没有发现跟踪她的人。

沈文绣蹲在草地上拔草,圆润的屁股绷得紧紧的。那双眼睛看到沈文绣圆润的屁股,突然从另外一片野草丛中豹子般一跃而起,朝沈文绣身后猛扑过来。猝不及防的沈文绣被那人扑倒在草丛里,当那如狼似虎的男人在沈文绣的挣扎中从后面褪下了她的裤子,把她的身体板过来和她面对面时,沈文绣才看清这个人的脸。

刚开始被扑倒时,沈文绣心想一定是碰到土匪陈烂头了,陈烂头经常会这样突袭在野外单独劳作的妇女,他像风一样来无影去无踪。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土匪陈烂头,而是刚刚回唐镇来没几天的抗日英雄游武强。

沈文绣大声嘶叫:“畜生,放开我!放开我!”

沈文绣边喊叫边撕打着游武强,游武强咬着牙说:“老子今天就当一回畜生了,老子就是要给钟七这个逃兵戴上一顶绿帽子!”

沈文绣声嘶力竭地说:“畜生,你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好汉,你有本事去把钟七杀了!你这样和日本鬼子有什么两样!放开我,畜生!”

游武强不说话了,他疯狂地撕开了沈文绣的衣服,露出了两个奶子,两个丰满的奶子却伤痕累累,沈文绣裸露在光天化日下的肉体其实都伤痕累累。游武强发了一会呆,眼睛里掠过一丝柔软的神色,但很快地,他的眼睛里马上重新燃烧起熊熊的欲望之火,身体死死地压在了沈文绣的身体上,他的双手也死死地抓住了沈文绣抓挠撕打他的双手……

风还是无拘无束地在山谷里鼓荡。

溪流边凄凄的野麦草在风中摇曳。

光着膀子的游武强坐在草地上抽烟,沈文绣躺在他身边的草地上,用衣服捂住了胸部,双手紧紧地抓着胸前的衣服,她哽咽着,流着清亮的泪水,秀美的脸在阳光下显得楚楚动人。

游武强抽完烟,长叹了一声站起来,俯视着草地上哀伤的沈文绣,粗声粗气地说:“我承认,我是畜生,可你心里比我更清楚,钟七比我更畜生,我可以强奸你,但是我不会打你,打女人的男人算什么东西!”

说完,游武强手拎着自己的旧军装,扬长而去。

沈文绣哽咽着,最后号啕大哭起来。

沈文绣的哭声在寂静的过风谷里随风飘荡。

游武强听到了沈文绣的哭声,可他连头也没有回一下。

13

这个夜晚伸手不见五指。三癞子躺在土地公公和土地娘娘的后面,无法入睡。

他今天一天都很兴奋,因为看到了走江湖的人的精彩表演。在散墟后,大家都离开了,三癞子还在看着那个走江湖的中年汉子和那个少年收拾东西。三癞子突然觉得自己很迷恋他们走江湖的生活。他想自己要是有他们的本事就好了,可以天天在土地庙门口耍把戏卖药赚钱。他甚至走到中年汉子面前,诚恳地对中年汉子说:“师傅,请带我走吧,我要和你们一起去跑江湖。”中年汉子看了他一眼,递给三癞子一张钞票说:“你走吧。”三癞子没有接那张钞票:“我不要你的钱,只想和你们一起去跑江湖。”那个少年说:“你把钱收起来吧,去买点东西吃。”三癞子说:“我不是要饭的,我不要你们的钱,我只是想和你们一起去跑江湖!”中年汉子收起了钱,没有再理他。他们收拾完东西,就在斜阳中上路了,他们要到另外一个有墟日的地方去。三癞子跟着他们走了好长一段路,中年汉子回过头对他说:“你还是回去吧,跟着我们没有用的,我们赚点钱不容易,要养家糊口,多一个人就多一份负担,我们不可能带你走的,快回去吧,不要再跟着我们了,我们还要赶路!”三癞子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走上了一条山路,然后很快地消失在山坳里了。他凄凉地站在斜阳之中,黯然神伤,中年汉子不要他,他明天只好到五公岭继续去挖他的墓穴去了。

黑暗中,他听到了土地庙外面骤然而起的风声,风声很紧,呼啸着。不一会,天空中传来了炸雷的响声。闪电划过土地庙门外的天空,像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雨在雷电的霹雳过后,唏里哗拉地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