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第5/11页)
“我相信你。”托尼说,期待桑贾尔充满困惑的脸上会出现惊喜的表情。
“你相信?”
“我刚才已经说过,我认为你的哥哥不是恐怖分子。但我很想问一个问题:尤瑟夫为什么要带着炸弹去维多利亚体育场,然后把韦斯特看台炸出一个大坑来?”托尼故意不提到伤亡情况,因为他希望桑贾尔将此事遗忘,不要再回到之前的情绪中去。托尼不想让桑贾尔的戒备心变得更强。
桑贾尔的嘴抽搐了一下后抿成一条笔直的线。过了一会,他终于开口。
“我不知道,这件事根本说不通。”
“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疯狂,”托尼说,“但尤瑟夫有没有可能是被人收买了才这样做的呢?”
桑贾尔立刻跳起来,冲向托尼,双手捏成拳头。“你他妈的说什么?我哥哥是个职业杀手?妈的!你的脑子被门夹过了,你跟那些说我哥哥是恐怖分子的盲信者一样混蛋。”
“桑贾尔,你不需要一直维护家族荣誉。这里只有你和我,我这么问,是因为有证据表明尤瑟夫认为自己能从昨天下午的爆炸中活下来,然后离开这个国家。现在,你明白了吧,这不是自杀式人袭击者的思维模式。所以我不得不思考别的情况,明白了吗?我就是干这个的。”
桑贾尔走来走去,焦躁不安。“你搞错了,兄弟,尤瑟夫是个温和的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成为职业杀手的人。”他用一只拳头猛击另一只手掌。“尤瑟夫从来没有参加过训练营,也从来没有去过巴基斯坦或者阿富汗。妈的,我们都从来没有去过危险的湖区或者大山谷,”他拍着胸脯说,“我们是平和的人,我和尤瑟夫。”
“桑贾尔,他确实害死了很多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根本说不通!”桑贾尔悲叹道,“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明白。”他突然停下来,盯着托尼已经淘汰的旧笔记本电脑。“你能上网?我能用你的电脑吗?有些资料我想给你看看。”
“用吧。”
桑贾尔登录一个博客网站,网站的名字叫“反恐之门”。托尼站了起来,穿过房间,靠在沙发的椅背上,看着电脑屏幕。桑贾尔在登录界面输入一个新的邮箱名。“看,这个是尤瑟夫的账号,不是我的。”他说,接着输入密码“Transit350”。他回头看着托尼说:“我们通常用车牌号当密码,这样就不会忘记了。”桑贾尔登录成功后,点了一下鼠标,过了一会儿,屏幕上出现尤瑟夫发布的博客文章的清单。桑贾尔随便点了一篇,内容如下:
好吧,萨尔曼街三十一号。我从来没有在英国国家党委员会还有空席的城市中居住过。我知道我如果加入他们,一定会写出比伯恩利街道上的那群乌合之众更好的标语。英国国家党的暴徒们就像光头傻帽,毫无智慧的原始人!这真是太糟糕了,我们如果做了同样的事情,将会瞬间名誉扫地。我们太了解这类事情了,已经有过太多太多先例。我们一定要做得比他们更好,一定要。
“你看看他的这些文章,内容差不多都是这样。他看起来不太像一个职业杀手,不是吗?”
“不像。”托尼回答道,心里渴望能在桑贾尔不在身边时花点时间研究尤瑟夫的文章。“你已经非常清楚地表明你的观点了。那么尤瑟夫最近有什么变化吗?最近他有没有表现得反常呢?他有没有新的朋友,新的习惯,新的女朋友?”
桑贾尔聚精会神地思考着。“他最近六个多月里的确有点反常,”他慢慢地说,“吃得少了,也睡不好。高兴时就像老牛吃了嫩草一样兴奋,失落时又仿佛被老婆给甩了,接着又开始兴奋。然而我没有看见他认识了什么新朋友。我俩经常一起出去,去夜总会或者和朋友一起吃饭。他也没有跟哪个女孩子约会。他很努力地工作,签订新合同,开很多会什么的。他没有时间去交女朋友,不是吗?”
“他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吗?”
桑贾尔摇摇头。“没有,什么也没有说过,”他看了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我答应了爸爸要回去。”他站起来,伸出手来跟托尼握手,“我很感谢你倾听,但是我认为这真的没什么用。”
托尼搜遍口袋,终于找到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你如果还想聊聊,给我打电话。”
桑贾尔带着托尼见过的最礼貌的微笑,将名片放进口袋。“没有别的意思,不过还是那句话,我不需要心理医生。”
“我不是心理医生,至少不是你想的那种。我不是让人躺在沙发上,听他们讲述自己悲惨童年的那种心理医生。这对我来说太无聊太简单了。我运用心理学做有用的事。我通常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直到找到答案才知道。我喜欢修理坏掉的东西,桑贾尔。”
年轻人桑贾尔微笑着,从电脑旁边拿了笔和纸,草草涂写了几个字,然后将笔放下。“我的手机号。你如果想聊聊,给我打电话。我自己出去,你不用送我。”
托尼看着他走出去,感觉案情更加复杂了。如桑贾尔所说,一样的基因,一样的教养。尤瑟夫·阿齐兹如果有丁点像他的弟弟,托尼很难想象他怎么会将三十五个人炸死。托尼极度渴望博客里面的文章能给他提供点线索。但是他首先得在医院报警之前回去,不然卡罗尔又要生气了。
凯文原本以为,奈杰尔·福斯特这辈子不可能当上哈里斯顿高中的校长。这个男人当时称霸学校,有着头排边锋的体格和号角一样的声音。福斯特很高,但现在才四十多岁就已经有点驼背了。他的POLO衫和牛仔裤松垮垮地搭那副瘦弱的骨架上,脑袋和肩膀枯干得像属于羸弱的老人。但是他的表情很活跃,眼睛明亮而犀利。他建议在自己家里会面,但是凯文想再看看哈里斯顿高中。福斯特反驳的理由是,让大楼保安解除警戒、允许陌生人入内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他们最后各让一步,选在摇摇欲坠的木头看台上会面,这样可以远眺足球场。凯文心中一股浓浓的怀旧之情涌起,想起自己也曾经在那片草地上驰骋过好些时日。他还记得一些比赛场景呢。“我很爱在这里打球,”他说,“不是所有学校都有看台。你几乎会以为自己是在正规赛场上。”
“这里恐怕要被拆掉了。”福斯特说,他有着令人愉悦的男高音,略带威尔士腔。“为了健康和安全。我们花了好多钱改造这里,但还是不能满足他们的防火要求。”
凯文的脸拧出愤世嫉俗的冷笑。“我们太纵容他们了。”
“我们已开展了谴责和起诉活动,”福斯特说,“但是我没有必要再浪费你的时间。我应该怎样配合你们的调查,警官?”凯文想,这是拐着弯儿谴责我占用了他这个校长宝贵的周日啊。“最近有三个人死于一种罕见的毒药。我们认为三个案件之间有关联,其中一个关联就是,他们三人都曾是这里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