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痕迹(第2/3页)

母亲这才放下心来,问起身体情况如何、工作是否劳累等等。崇史有个哥哥叫茂,在当地工作,已经成家立业,所以对和子来说,最不放心的就是独自在东京生活的次子了。

崇史灵活地应答,必要时也撒了一些谎。岗位变动的事还不能说,麻由子的存在也最好隐瞒。同居的事情他怎么也说不出口,而且对于与麻由子有关的记忆,他也没有自信。

“三轮君也很好吧?”询问了一番儿子的近况后,和子又问道。

“好着呢。”崇史答道,“那小子现在在美国总部。”

“在美国?真的?哎,果然是与众不同。”和子感慨道。她一直坚信,多亏了三轮,自己的儿子才喜欢起学习来。

由于谈到了智彦,崇史忽然想起要去他家看看。他记得以前打听智彦的消息时,智彦母亲的反应就很奇怪,似乎在隐瞒什么。

崇史想,若是直接去问,或许还能抓住点什么。如果是面对面,既容易判断对方有没有在说谎,说不定根据具体情况还能追问下去。

崇史说了一声“晚饭之前出去一下”,然后就出了家门。

智彦的家在站前商店街稍微靠里的地方,挂着一块写有“MITSUWA印刷”的招牌。这里不读MIWA而是读MITSUWA,大概是智彦父亲的匠心所在,但智彦极讨厌这个店名。上小学的时候,有个同班同学正是因为看到了这块牌子,才给智彦取了MITSUWA的绰号。

好久不见的“MITSUWA印刷”的大门比崇史印象中的要小很多,门前的道路也很狭窄。崇史想,或许是当时自己小,才会觉得一切都很大吧。事到如今,他才觉得记忆这东西可真是奇怪。

店的玻璃门关得紧紧的,后面拉着白色的窗帘。他试图打开玻璃门,却发现上着锁。

店的后面应该是住宅。崇史打量了一下大门,发现信箱上面有个对讲机。他按了一下等待反应,却全无应答。他又按了几次,结果还是一样。

崇史仍在徘徊时,一个身穿工作服的老人从一旁的自行车店走出。崇史认得此人,他最初买自行车时就是在这家店,后来还找此人修过多次。但老人似乎什么都没想起来,蹊跷地望着他。

“今天这家店休息吗?”崇史指着智彦的家问道。

“啊,好像是。”自行车店店主说道,“突然关的店。”

“突然?”崇史皱起眉,“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啊。上午还开着,到了下午突然关了。两夫妇拖着大行李箱出去了,一副海外旅行的样子。”

“您知道他们去哪儿吗?”

“这就不知道了。”老头龇牙憨笑着摇摇头。

“两个人是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

“那个……显得很愉快吗?”

“不是。”老头抱起胳膊,“很慌张,我跟他们搭话,他们都心不在焉的。我耳朵不大好,可能没听清他们的话,但还是觉得他们好像在被人追赶。”

被追赶?恐怕是在躲避什么吧,崇史想,但他立刻想起一件事。

难道是在躲我?崇史来到静冈一事,“敌人”完全有可能已知道。他们害怕崇史找智彦的父母打听,就抢先下手跟智彦的父母取得了联系。不难想象,以前打电话的时候也是这样,智彦的父母也是隐瞒事实一方的人。

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崇史想。篠崎、智彦、麻由子、须藤,现在又有两个人消失了。

崇史回家时,父亲浩司早已回来。浩司是一家食品厂的厂长,还有三年就退休了。

就着母亲亲手做的新鲜海鲜,父子俩久违地喝起了啤酒。浩司想详细了解崇史的工作内容。崇史知道,作为一名老技术人员,父亲很想给他一些建议。但他只能撒谎。

“你或许会有各种不满,不过公司这种地方,说到底还是守护员工的地方。相信这一点没错。”

对于这些话,崇史也是随声附和。他不想破坏父亲的人生观。

吃到一半,哥哥夫妇也带着孩子来了。孩子已经两岁。望着抱起孙子后变成一个和蔼老人的父亲,崇史不由得想,我究竟在干什么?虽然回到家,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崇史,你平时都好好洗衣服吗?”晚饭后,母亲忽然问道。

“好好洗啊。为什么问这个?”

“还不是因为今年春天的事。”

“春天?”

“你忘了?你不是把以前攒下的待洗衣物全都用快递寄回来了吗?全部洗完费了很大力气。”

“啊……”倒是有这么回事,崇史忽然想了起来。那时衣服装满了两个纸箱。

“全是冬天的衣服,我都放在二楼的柜子里了。需要的话给你寄过去。”

“嗯,还不用。”

“其他的东西怎么办?丢掉吗?”

“其他东西?”

“一起装进去的书啦漫画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放那些东西了吗?崇史的记忆模糊起来,又觉得似乎是放了。

“都装进纸箱放在二楼房间里了,不要的东西你能不能挑出来?”

“知道了。“崇史答道。

崇史的房间在二楼,是一个四叠大小的和室,靠墙放着书桌和书箱,睡觉的时候就把被褥从壁橱里拿出来。不过今夜,被褥早已铺好了。

崇史坐在椅子上,把桌上和抽屉里的东西,还有书箱里的书等一一过目。每样东西都寄托着回忆,现在也还可能从记忆中捡起来。一切都没变,可唯有在和麻由子的关系上,记忆与事实相悖。

书箱前面放着一个纸箱,似乎就是母亲说的那些东西。崇史盘腿坐在被子上,打开箱子。乍一看,里面也没装重要的东西。首先是十本漫画,因为找不到地方放,扔了又觉得可惜,才决定寄回老家。其次是小说和纪实文学共八本,还有旧闹钟、款式难看的帽子,另外还有几件只能算是破烂的玩意儿散落在箱底。

正叹气时,崇史发现其中有一个小纸包。包里似乎是一个长约二十厘米的细长东西,用包装纸包着,外面缠着胶条。这是什么?崇史略加思考,但还未等找到答案,他就把胶条剥了下来,打开了纸包。露出来的是一个黄色信封,里面不是信,而是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