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证据(第2/5页)

智彦闭着眼睛,横躺着一动不动。

耳边仍回荡着自己的声音:是我杀了智彦。

他意识到,那既不是错觉,也不是幻觉,而是事实。

智彦死了,所以无论哪里都找不到。

同时,崇史也想起自己一直对智彦怀有杀意。他曾经想,只要没有了智彦就好了。对于当时自己心中的丑恶,他现在也能清晰地记起。

抵达东京时已过八点。崇史回到早稻田的住处,发现母亲的声音已录进了答录机中,让他到达后和家里说一声。崇史消除录音,并未给老家打电话。他拔下电话线,连衣服都没换就横卧在床上。尽管已睡了四十个小时,头还是有点沉,或许是睡眠过度的影响。

刚过十二点,他出了房间。他不清楚现在是否仍有人在监视自己,但为谨慎起见,他故意多绕了几条小路。途中,他多次回头张望,没发现被尾随的迹象。

崇史徒步来到MAC。整栋建筑静悄悄的,因为是星期天的晚上,应该没人在里面工作。

崇史思考着进入的方法。只要把Vitec公司的工作证向守卫出示,再编个适当的理由,即使在这个时段通过大门也不是难事。但他不想选这个办法,因为他来这里的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

最终,他爬上停在道路一边的卡车车斗,翻过MAC的围墙溜进院内。

进入大楼后,他沿楼梯来到智彦等人的研究室所在的楼层。走在空无一人的昏暗走廊里,他不禁想起去年秋天时也曾这么溜进来,看到智彦等人搬运“棺材”的那一晚。

跟当时一样,崇史再次来到智彦等人的研究室前。他拧了一下把手,门锁着。这也跟上次一样。

崇史抬头望望门。为了缓和关门时的冲击,门上安装了减震器。他摸了摸上面,指尖碰到一样用胶条固定的东西。确认之后,他松了口气。记忆并没有错误。

他剥下胶条,上面附着一把钥匙。他把钥匙插进锁孔,往右一拧。钥匙顺畅地转了一圈,接着响起咔嚓一声。

崇史打开门,一进去便闻到一股灰尘味。他打开准备好的笔式手电筒,微弱的光圈照亮了前方的墙壁。

室内什么都没有。仅仅在数月之前,这里还填满了不锈钢架子、橱柜、办公桌和各种器械,可这些全被运走了,连垃圾箱都没有,一张纸都没落下。

房间里面还有一个门,崇史向前靠去。门的那端应该就是智彦等人的实验室了。

门并未上锁。或许也没这必要吧,这个房间也空空如也。崇史站在空房间中央,环视灰色的地板和墙壁。他记忆中的房间是被巨大的装置占据的。由于最初看到那些东西时的冲击太大,所以他无法相信那个房间与这个空荡荡的房间竟是同一个地方。

只是这个房间的气味很熟悉。混杂着油与药品的气味。

没错,崇史想,智彦就是在这个房间死的,是我杀的。

崇史把笔式手电筒照向地面,开始仔细查看房间的角落。他想寻找有没有当时留下的痕迹。那些痕迹昭示了那个梦魇般的夜晚确实存在。

可是,证据的湮灭近乎完美,崇史没能发现一样能印证他暗淡记忆的东西。是谁让它们消失的呢?不过关于这件事,他已感到没有思考的必要性了。

他走出实验室,返回原先的房间,用笔式手电筒在地板上照了一圈,仍一无所获。地板上微微残存着蜡的气味,可以推定是用拖布拖过了。

尽管如此,就在离开房间前,崇史仍把笔式手电筒的光停在地板的一处。他蹲下来,用指尖捏起一样东西。一根头发。

是谁的呢?智彦的?还是……

一时间,他认真地推测起头发的主人,可随即意识到里这么做毫无用处。他在昏暗中苦笑起来。这纵然是智彦的头发又能怎样?这里是他们的研究室,就算有一两根他的头发也毫不奇怪。

他丢掉头发站了起来,将门打开一条缝,确认外面没人后才走到走廊。

这时,一幅画面在脑海中浮现出来。它的出现似乎很唐突,可无疑是由“头发”一词联想起来的。

崇史埋头思索了数十秒,这些时间已经足够总结他的想法了。当锁上门,把钥匙放回原处的时候,他已经作出一个假设。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假设都没有矛盾。

他原路离开MAC,决定走同一条路返回公寓。途中,他发现了一个电话亭,于是停了下来。

他看看手表,已是凌晨两点。略一犹豫后,他打开电话亭的门,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记事本,翻找直井雅美的电话号码。

次日午后一点,崇史出现在JR新宿站东口的检票口附近。他今天也向公司请了假,理由是身体不适。上司未加任何评论。崇史认为,之所以会这样,并非只是因为公司禁止询问部下休假的理由。他认为上司是在躲避自己,而且他对这点非常自信。

一点十分左右,扎马尾辫的直井雅美从地下通道出现了,一身白衬衫配紧身迷你裙的装扮。崇史推测,这或许是她打工时穿的制服。

二人站在打出了“中止”标志的自动售票机前。

“抱歉,一直没机会脱身。”雅美大概是跑过来的,脸色发红,脖子上微微渗着汗珠。

“没事,该说抱歉的是我。昨夜就像在威胁你一样。”

由于半夜里电话响了起来,雅美还以为是广岛的老家出事了。听到崇史的声音时,她还怀疑是骚扰电话。

“没事,只要能获得伍郎的一点消息就行。”说着,她点点头。她仍在喘息,看来不止是奔跑的缘故。

“是那样东西吧?”崇史指着她带着的纸袋说道。

“是。你说过不能用手碰,所以就这样带来了。”

“这样就行,多谢。”崇史接过纸袋。“那个,伍郎的下落有眉目了吗?”雅美抬眼盯着崇史,目光中透着认真。

“现在还不好说,但我想这会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崇史轻轻拍了拍纸袋。

她真挚的眼神从崇史的脸移向纸袋。“是吗……”

“一有发现我就跟你联系。”

“拜托。像昨天那样半夜打电话也没事。”

“明白了。”

“那么,我还有工作。”雅美点头致意,转过身小跑着离去。

如果她知道真相会如何呢?

带着怜悯和一丝好奇,崇史目送着雅美的背影。尽管他知道,自己的好奇心显得有些轻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