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上海滩群雄毕现(第4/14页)

没过多久,渡船四周响起了呼喝停船的声音,不一会儿船身便摇晃起来。

莱阳梨透过舱门的缝隙,望见渡船已被几只小船截住。一只小船上伸来踏板,搭在渡船的船头,几个黑衣人手持火把,踩着踏板,登上了渡船。

为首的黑衣人是个瘦高个子,走到梁老汉的身前,喝问道:“你就是艄公?”

梁老汉唯唯诺诺地回答:“小的正是,几位爷……有何贵干?”

“舱里有人吗?”瘦高个子看了一眼船舱。

“有……”梁老汉回答道,嗓音有些发颤,“全都是……都是夜里过江的客人。”

“把门打开!”瘦高个子直接向几个黑衣人招呼道。

几个黑衣人从瘦高个子的身边走过,直奔舱门而来。

莱阳梨急忙缩回身子,在长板上坐正了。

舱门“砰”地一声被踹开,几个黑衣人让开一条道,瘦高个子弯腰走入船舱。他扫了一眼,见两侧长板上总共坐了五个人,歪着嘴道:“深更半夜的,过江的人还真他娘的不少!”他的目光左转右折,最后落在了莱阳梨的脚下,那里的船板湿漉漉的,有一大片明显的水迹。

瘦高个子回头看了一眼船头,那里也有一滩水迹,并且有一串踩过水的脚印,从船头延伸进船舱,一直延伸到莱阳梨的脚下。

瘦高个子冷笑着说:“你们是自己走呢,还是我请你们走?”

莱阳梨原本想假装成渡客混过去,却忘了他跃上渡船时下半身曾跌落水中,因此进入船舱时,留下了一长串水迹,正是这一串水迹,出卖了他的假渡客身份。

“你们是什么人?”莱阳梨想搞清楚对方的来头,以便想法子应对。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瘦高个子道。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莱阳梨又问。

瘦高个子嘿嘿一笑,道:“你抢了我们的货,你说我们想怎么样?”

这一句话,已经表明了这帮黑衣人的身份。货物的主人,自然是潮州帮的人。

对方既然是潮州帮,那一场冲突已经在所难免,莱阳梨决定先发制人。

他猛地站起,准备拔出藏在腰间的匕首。但瘦高个子身后的几个黑衣人,却迅速掏出了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指住了莱阳梨的头。莱阳梨只把匕首拔出了一半,不得不松开了手。阿道和另外两个抢土者也站起身来,同样被枪口指住,不敢轻举妄动。唯有坐在长板最里侧的胡客,从始至终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你们是哪帮哪会的?在哪一块地头混事?”瘦高个子问道,“你们还真他娘的够胆量啊,郑洽记的货,也敢三番五次地抢!”

莱阳梨冷笑道:“郑洽记有什么了不起?郭茂源、周昌的货,我们也照抢不误。”

瘦高个子见莱阳梨被枪口指住,依旧面无惧色,暗想此人倒有几分胆色,又问:“五月二十七日的半夜,有批货从这条江上过,就在这一带被人劫了,是不是你们干的?”

莱阳梨道:“我这人脑袋不好使,记不清了。”

“半个月前的事,怎么可能记不清?”瘦高个子喝道,“你少在我面前装傻充愣。”

“记不清就是记不清,”莱阳梨说道,“我们抢土就如同吃饭睡觉,是家常便饭之事,抢的次数多了,谁还记得清楚?”

莱阳梨嘴滑,问不出东西,瘦高个子转而逼问阿道,阿道只是一味地嘿嘿发笑,并不回答。瘦高个子再逼问另外两个抢土者,一个抢土者回答“记不清楚”,另一个抢土者干脆不说话,做起了闭口哑巴。

瘦高个子不知道胡客是渡江的客人,以为他也是抢土者,因此走到胡客的跟前,喝问五月二十七日的事。胡客充耳不闻,让瘦高个子又吃了一个闭门羹。

“你们他娘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瘦高个子满肚子火气,从一个黑衣人手中夺过一柄手枪,抵在莱阳梨的额头上,“你说还是不说?”瘦高个子凶相毕露。

莱阳梨将头一扬,顶在枪口上,道:“你手指头只要敢摁下去,郑洽记从今往后再无安宁之日!”

“死到临头还嘴硬,”瘦高个子不吃莱阳梨的狠话,“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正要扣下扳机,一只手忽然从侧后方伸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瘦高个子回过头去,见到一个商人打扮、满脸皱纹的男人,忙收起了傲慢的姿态,道:“郑老板,你怎么过来了?”

来人正是郑洽记的当家郑让卿。

郑让卿早年是进士出身,曾官任江浙盐运使,后来从父亲郑介臣手中接过郑洽记,利用官场上的关系,将生意越做越大,使得郑家成为了上海巨富。

郑让卿示意所有人把枪放下,然后看着舱内的五个人,语气温和地说道:“在下郑洽记郑让卿,上个月二十七日,我有两艘货船在这里被人劫了,几位当家的可有听说过此事?”

莱阳梨见郑让卿文质彬彬,言语间十分客气,抵触的情绪顿时消了大半,应道:“郑老板丢了什么货?”他知道这批货一定非比寻常,否则郑让卿身为潮州帮的巨富,不可能为了此事亲自出面。

“不瞒这位当家的,我丢的这批货里,有朝廷的贡品,现在被人劫了,郑洽记损失事小,可朝廷追究下来,杀头事大啊。”郑让卿双手作拱,言语十分诚恳,“各位当家的,不管这批货是被谁所劫,只要你们肯告知下落,郑某人一定重谢!”

莱阳梨见郑让卿态度如此诚恳,便回答道:“郑老板,上个月二十七日,我在赌场里混了一整天。那天安徽巡抚被杀的消息传来,我是在赌场里听到的,所以记得很是清楚。二十七日及前后的两三天,我和兄弟们都没有下过江,你的货船被劫,不是我们干的。”

“此话当真?”郑让卿问道。

“绝无半点虚言。”莱阳梨回答。

站在一旁的阿道也说:“郑老板,我们只对夜里过江的烟土感兴趣,至于装了船的货,我们是从来不碰的。”又道:“如果以往有什么开罪您的地方,还请您大人大量,多多海涵。我们回去之后,定当略备薄礼,上门谢罪。”

郑让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那各位当家的,你们知不知道是何人所为?”

“郑老板的船是怎么被劫的?”莱阳梨问道。

郑让卿如实回答,原来他的两艘货船,是被人凿穿了底板,舟覆沉江,被人从水下捞走了货物。

“有这等本事的,只可能是水老虫!”莱阳梨斩钉截铁地说道。今日他和水老虫结下了梁子,即便郑洽记的货船被劫不是水老虫干的,但经他这样一说,郑洽记必定会去寻水老虫的晦气,多少能替他出一口恶气。

“水老虫?”郑让卿略显吃惊,“这伙人不是被朝廷派兵剿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