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瀛台杀局(第5/7页)

屠夫劫走姻婵后,打算经西安门出皇城。然而在连接瀛台的木桥附近,他却遭遇了同样来自夜幕深处的伏击。

螳螂捕蝉,焉知黄雀在后?屠夫偷袭曹彬等人的时候,哪里知道,有一双凛冽的眼睛,正在暗处死死地盯着他!

屠夫反应极快,遭遇伏击后,立刻抽出剔骨尖刀反击,哪知竟不是敌手。屠夫知道遇上了极为罕见的狠角色。在被击伤后,屠夫果断选择了放弃。再勉力斗下去,必死无疑。屠夫的刀功了得,逃遁的功夫同样了得。更为重要的是,偷袭他的人意在姻婵,对他没有赶尽杀绝。所以屠夫得以顺利逃脱。

偷袭屠夫的,不是什么身手矫捷的壮汉,而是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将姻婵抓入了瀛台,命姻婵在各处建筑中查看有无毒门的阵法。

身为毒门的青者,姻婵最擅长的是用毒,然而此时此刻,她的身上没有任何毒药。她亲眼目睹了这个女人的身手,知道自己完全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所以没有作任何反抗,便束手就擒,并且按照这个女人的要求去做事。

姻婵已经瞧出,涵元殿后殿内的四面墙上,悬挂着的七幅字画颇有门道。这七幅长短大小都不相同的字画,是按照文王卦的方位排列的,离、震、兑、乾、巽、坤、艮七个卦位上各悬一幅,唯有坎卦位上空空荡荡。在刺客道的毒门中,这种排布的方法,又有一个特殊的称谓,叫阳解阴毒阵。阳解阴毒这个词,出自李贽的《答来书》,是表面和解背后下毒手的意思。所以毒门的阳解阴毒阵,有“七面皆玲珑,其毒出阴位”的说法。文王卦中,正南为阳,正北为阴,阳解阴毒阵的关键点便在于正北方向。殿中的这七幅字画,悬挂在七个卦位上,唯独正北方的坎卦位上没有。所以姻婵料定,正北方的墙面有问题。

“你这么费尽心思,到底想要找什么东西?”姻婵忽然开口问身后的女人。她不想这么快就把想到的东西,告诉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你不必知道。”女人的说话声冰冷无情,“有什么发现?”

“这里面什么也没有,”姻婵撒了个谎,“你要找的东西,看起来不在这座岛上。”

“那你就没有用处了。”女人的口吻淡得如同一杯白水。

兵刃出鞘的金属声,在姻婵的背后响起。

姻婵没想到这个女人做事竟如此狠绝。“北面的墙壁!”她急忙说。

女人冷冷一笑,来到北面的墙壁前,先用手按了按墙面,然后拔出腰间的短刀,小心翼翼地剥去墙皮。

在女人忙活的时候,姻婵一边看着她,一边心想,这七幅字画按照长短和大小的不同,排布成阳解阴毒阵的布局,这显然只有刺客道毒门的人才能做出来。悬挂这七幅字画的始作俑者,会不会是毒门的某位青者?瀛台是皇家重地,这个青者竟敢跑来此地,不知是为了藏匿什么重要的东西?

在姻婵暗自疑惑的时候,那女人已经剥落墙皮,从墙壁里抠下了一个细长的木匣。木匣上没有挂锁,那女人轻而易举便打开了木匣。

姻婵离那女人有一丈多的距离,只是远远地朝木匣中望了一眼,便惊讶不已。因为姻婵看见,匣中放置的,是一幅卷轴,用一把双头的鬼头锁扣住,鬼头锁的锁面上有一片红色,似乎是几个刻字。姻婵之所以惊讶,是因为这幅卷轴无论是尺寸,还是质地,竟然和她从日月庄封刀楼内盗出然后存放在长沙府十四号当铺里的那幅卷轴完全一样。姻婵心想,莫非有人去过十四号当铺,想办法取出了那幅卷轴,藏到了涵元殿的墙壁里?可是细看周围的墙壁,显然是多年前修葺而成,没有任何修补过的痕迹,如果这卷轴是最近才被人藏入墙壁里的,墙壁上总该留下修补过的痕迹才是。

那女人看过匣内的卷轴后,便合上了木匣。她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她抓住姻婵,往殿门走去。

姻婵说:“我已经帮你找到了东西,你该放我走了吧。”

“你当真以为,我抓你,只是这么简单?”

姻婵情不自禁地一愣。

“另外一幅卷轴呢?”那女人忽然停下了向前走的脚步。姻婵被她反箍着右手,也只好跟着停了下来。

“什么另外一幅?”姻婵知道那女人说的是什么,却故作不知。

“日月庄,封刀楼。”那女人手腕用劲,姻婵的右手顿时被疼痛包裹。

“我没有去过什么日月庄,什么封刀楼,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那幅卷轴是姻婵的任务,她若说了出来,让那女人夺去了卷轴,她的这次任务便宣告失败。

“日月庄的四兄弟,临死前说的话,又岂会有假?”

“他们死了?”姻婵脱口而出。

那女人冷冷地一笑。姻婵说出“他们”二字,就等于变相地承认自己去过日月庄,与那四兄弟打过交道。

“是我杀的。”那女人说。

“你北上的途中,想必是将卷轴存放在了某号当铺之中。”那女人用右手死死地制住姻婵,让她无法反抗,随即将左手中的木匣放在地上,空出左手来,在姻婵的怀中、衣袋里翻找。姻婵被御捕门囚禁了一段时间,身上携带的匕首等器物,早已被御捕门搜走,她的身上只留下了一些没有威胁的东西。那女人从姻婵的身上搜出了一串项链和几个小盒子,并将小盒子一一打开,里面都是上品的胭脂。

“当铺的暗码纸呢?”那女人问。

“哪有什么暗码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姻婵已经铁了心,无论如何,决不说出卷轴的下落。

那女人还待逼问,忽然瀛台的北面传来了枪声。

皇城之内,巡逻的禁军和侍卫是不准携带枪械的,这是出于对皇室人员安全的考虑,以防有不臣之人袭杀皇室人员,但若皇城内发生急变,经上谕批准后,皇城内的禁军和侍卫可由武械库配发枪支和弹药。此刻瀛台北面响枪,寥寥数声,不像是大批禁军所为。那女人虽不知是保皇党人正朝贺谦和白孜墨开枪,但料想瀛台有了枪响,不用多久,必会有大批的禁军和侍卫赶来瀛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那女人制住姻婵,携带木匣,拉开了涵元殿的殿门。

殿门一开,只见门外停着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人,正是静候了多时的索克鲁。

那女人和索克鲁面对面地看着对方,神情都是微微一愣。

此时此刻,时间仿若凝结。

“当真是你?”片刻后,索克鲁用难以置信的语气,打破了这相对无言的沉默。

女人没有说话,推着姻婵从索克鲁的身边走过。

错身而过的瞬间,索克鲁问,小声而又谨慎:“你……这些年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