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东京谜案(第5/10页)

经过海水的长时间浸泡,十具尸体都略显浮肿,并且残缺不全,完整些的只是少了些许皮肉,恐怖些的几乎只剩下了半边肉身,连森森白骨都露在外面,大概是沉在海水里时,被鱼虾噬咬所致。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十具尸体中,有七具尸体的心窝处,皮肉是完好的。而这七具尸体的心窝正中,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伤口,一个绝对不是鱼虾所噬咬出来的伤口,一个显而易见是因利器刺入而留下的伤口。这个伤口的形状十分奇怪,既非长条状,也非孔洞,而是一个规则的三角形。

经过警视厅法医的查验,死者是死后被抛尸入海,正是心窝处这个三角形的伤口,穿心而入,夺走了这些浪人的生命!

在警察们忙着调查、记者们忙着采访、黑龙会的人忙着义愤填膺之时,站在围观人群中的胡客,因为目睹了这些三角形的致命伤口而心绪振荡!

在黑龙会的这队浪人消失的近三天时间里,胡客不得不亲自去调查了码头附近的房屋和民宅的外租情况。然后他假装是迎接亲友的人,每天守在东京湾码头上。他留意着每一处提供外租的房屋和民宅,尽可能地留意每一个出入其中的人。他相信御捕门的捕者一定会在码头附近找地方住下,这样既可以方便监视抵达码头的轮船,观察船上是否有孙文本人,同时也能在准备动手时,获得时间和空间上的便利。

捕者也是人,是人就免不了吃喝拉撒。这些捕者一定会现身的,胡客心想,他们不可能一直待在住处而不外出活动。只要这些捕者现身,依靠胡客的眼力,一定能够辨认出来。

但是在这三天的时间里,出乎胡客的意料,他竟然没有发现一个可疑的人。

这一天一大早,胡客便来到了码头,正好碰上案发,于是看见了夺去这些浪人性命的三角形伤口。

寻常的锐器伤不是条状,就是孔洞形态,三角形的伤口却十分少见。

但胡客却识得这样的伤口。

“锜刺。”他在心中默念。

第一时间窜入胡客脑海的“锜刺”,是一种古代兵刃的名称。

锜刺最早出现在春秋时期。《诗经·豳风·破斧》中有句:“既破我斧,又缺我锜。”便已提及。这种兵刃的刃身呈笔直状,带有三棱刃口和三面血槽。这种独特的造型,使得锜刺的杀伤性极为恐怖。一旦某人被锜刺刺中,三面血槽立即放血,且拔出后伤口呈三角形,使止血和愈合变得十分困难,所以被锜刺刺入皮下三寸者,无论伤在哪个部位,若不及时止血,短时间内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毙命。

但锜刺的缺点在于,它只能刺,连砍和削这种简单的功能都不具备,攻击时的功能过于单一,对付寻常人很有效,但在与真正的高手对决时却极为吃亏,所以这种兵刃在历史上早已被淘汰。胡客知道在兵门之中,每个青者的兵刃几乎都不一样,但是没有哪个青者使用锜刺这种兵刃,因为每一个青者都深刻地明白一个道理:使用锜刺,无异于自取灭亡。

但眼前这些尸体的致命伤,分明是锜刺所为,只有锜刺,才能在人的身上留下如此罕见的三角形伤口。

胡客有意无意地抬起头,向四周打量。

案发现场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还有更多的人像蝗虫一样黑压压地聚拢过来。围观是人类的天性,不管是在哪个国家,尤其是当一件惨死十个人的大命案发生在身边时。

忽然间,胡客看见了一个人,一个戴黑色帽子的瘦削男人。这个男人原本站在圈子的最里面,这时却悄悄地挤出了人群,朝码头的西侧移动,脚步稳中带疾。

这一阵脚步出卖了他。

只有练家子,才能拥有这样的步伐。

而他在所有人都围拢看热闹时,却逆着人流快步走开,这让心思缜密的胡客,感觉到其中可能暗藏着蹊跷。

瘦削男人走到西侧的一幢双层小楼前,回头向四周望了一眼,然后一闪身进了小楼。

短时间内,警视厅的人恐怕调查不出什么线索。胡客果断舍弃了案发现场,同样逆着人流,朝那幢双层小楼快步走去。

两天前,胡客曾来这幢双层小楼问过,房东说,二楼上有四间房,已经全部租出去了,租客是个中国女人。

小楼底层的入口处,设置了一个小房间,那是房东看守大门的地方,此刻却没人。想必房东也赶去码头上凑热闹了。无人阻拦,胡客轻松地进入了小楼。

走完一截廊道,来到破旧的木质楼梯前,胡客停下了。这样的楼梯,走上去是不可能不发出声响的。正在他犹豫之时,二楼上传来了对话声,说的是汉话。

“我早就说过,尸体不能抛入海里,姓薛的娘们就是不听。现在倒好,果真应了我的话。”

“薛娘子什么时候回来?”

“她带人去查那几伙人的行踪,原本说好中午就回,不过现在不能等了。我这就去找他们,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把紧了风。”

“只盼这件事不要捅出什么娄子才好。”

“早听我的,放完血,拉到荒郊僻野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又何必现在来瞎担心?”

这句抱怨的话说完,就有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有人正踩着楼梯往下走。

胡客急忙躲进入口处的小房间里。片刻后,脚步声临近,一个穿灰色衣服、留有半根辫子的男人从小房间外快步经过,出了小楼,往东边去了。

等那男人走后,胡客再一次来到破旧的木楼梯前。

听刚才的那番对话,二楼上的这帮人,正是杀死黑龙会十人组浪人的凶手。这帮人来自中国,又有这等本事,即便不是御捕门的捕者,也绝非善类。此时二楼上只剩一个人留守,这是十分难得的机会。胡客虽然背伤未痊愈,但若论单个对决,他仍有十足的把握。

为了搞清楚这里面藏着什么事,胡客取出了问天,藏在袖口里,小心翼翼地迈脚踏上楼梯。

嘎吱嘎吱,楼梯如往常那般呻吟起来。

二楼上那个戴黑色帽子的瘦削男人已经听见了。他问:“你怎么又回来了?”当他看见转角处出现的不是自己的同伴时,立刻紧张地从凳子上弹起,右手迅速地滑进衣摆下。

胡客没有给瘦削男人任何机会。他忽然间加快脚步,楼梯吱吱呀呀地狂响起来。当瘦削男人刚刚拔出一把锋利的短刀时,问天已经鬼魅般割开了他的咽喉。在他有机会呼救之前,胡客已经箍住他的脑袋,狠厉地一扭!而在此时,身后木楼梯的吱呀声,才刚好停止。

留下喷涌一地的鲜血和死不瞑目的尸体,胡客走进了二楼的廊道,推开了四扇房门。前面三间房都是住人的卧室,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最后一间房里的景象,却让胡客驻足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