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割喉(第5/5页)
林香茗点了点头。
“现场勘查的足迹是不是也这样显示的,林香茗的足迹大多面对牛毅,几乎没有到过牛毅以西的位置?”呼延云又问。
姚代鹏“嗯”了一声。
“今天是晴天,无云无阴又无雨,发生命案的时间是下午5点到6点,请问在这个时间段,太阳在什么位置?”
姚代鹏哼了一声,把手一指:“这还用说么?当然是在——”
声音戛然而止,他猛地明白了!
麻子脸刑警却大惑不解:“我怎么没听懂?”
“你傍晚打羽毛球时面朝西边吗?”呼延云轻蔑地说,边说边低头寻找着什么,“西边是一片荆棘丛,没有遮挡,阳光直射林香茗的眼睛,他就算是顶级的剑道高手,怎么可能对准牛毅的颈部下刀?所以真正的凶手应该是隐藏在—这里!”
他站在偏南方向一棵粗壮的大树后面,那里有一地烟头:“昨晚下过雨,但这些烟头上没有被雨水浇打过的痕迹,所以必定是今天留下的,某个人藏身树后,不停地抽烟,显然是在等人……”
“这倒是和林香茗的证词对上了!”那个拿笔记本的刑警兴奋道,“林香茗走后,牛毅没有离开树林,看来就是在树林里有约,哪想到约的人已先到一步,等林香茗走远了才突然蹿出来给他一刀!”
姚代鹏叹息着,对林香茗说:“你先回家吧,有事我们随时找你。”
林香茗似乎还是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快就重新获得了自由,脸上浮现出困惑、欣喜和胆怯掺和在一起古怪的神情。
“走吧,回家去,我买了卫斯理的小说带给你看呢。”呼延云拉着林香茗往树林外面走。
耳畔传来姚代鹏给刑警们布置工作的声音:“这个牛毅不是自称牛小贝么,看来踢球时擅长右脚球,那把凶刀,就插在他的右脚上,这会不会有什么寓意?比如凶手是在踢球时和他结怨的人。要调整侦查方向,调查一下经常和牛毅踢球的人当中,有没有练习剑道的……”
呼延云望着并肩而走的林香茗,望着他那在灯光和树影中交错着明暗的俊秀脸庞,望着他眉宇和嘴角间带着几许哀伤的微笑,内心翻涌着无比的骄傲和自豪,用精彩的推理帮最好的朋友洗刷了罪名,还有什么比这更加伟大的勋业呢!
要是当时没有回头就好了。
当时、当时……当时他听见一个负责物证收集的刑警对姚代鹏说“队长,树后面的烟头我装进塑料袋里了”,就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像被雷电击中一般,全身一抖,僵如枯木!
怎么可能?难道说……难道说我的一切推理,都是——错的?!
他僵硬地转过脖子,望着林香茗,香茗的脸上,依然被灯光和树影交替着明暗,眉宇和嘴角间依然是带着几许哀伤的微笑,宛如噩梦醒来后的庆幸……
呼延云下了床,走到写字台前,月光透过绣着竹子的白色窗帘,在窗台和玻璃板上投下一片斑驳的蟾辉。
玻璃板下压着许多照片,其中有一张放在最中间,那是他高中时代和好友们去青岛海边旅游时的合影:乌云密布,一块巉岩上坐着一群无所畏惧的少年,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意气风发、舍我其谁的狂放,只有香茗,坐在他身边的香茗,永远是带着几许哀伤的微笑……
昔日的时光,无法磨灭的记忆,少年时代的片段,一切,犹如这蟾辉,清晰而模糊,浮动而凝固,欲言而又止,迷幻而醒目……
那个下午,小树林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真的无可追寻了吗?
呼延云望着玻璃板下面的照片,久久地,直到月光慢慢地移开,影像犹如一张被忧伤浸透的纸,慢慢沉入黑暗的井底……
流动的月光,照映在了放在写字台左边的一个牛皮纸夹上。
仿佛是在提示:这才是你无法回避的现在。
呼延云叹了口气,拿起那个牛皮纸夹,慢慢地打开。
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
虽然是复印的,但是十分清晰。
最上面一行是印刷体:在押犯人行为剖析鉴定书。
往下均是手写,字迹娟秀,一望即知是林香茗的字迹。
最下面是年月日,日期为一年前,“鉴定官”一栏签着林香茗的名字,旁边还盖着市公安局的红色大印。
是的,少年时代的好友,最终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行为科学大师和犯罪心理专家,无论多么毒辣狠恶、奸狡诡诈的犯罪分子,在他智慧而凛然的目光逼视下,也会颓然倒地,现出原形。
突然,映照在纸上的月光一颤,迅即熄灭,整个房间像被咬住一样漆黑。
举目望去,一片浓云遮住了月亮。
屋里,抑或心底,涌起一股寒气。
呼延云感到不寒而栗。
究竟是什么样的罪犯,才能让林香茗在这份鉴定书上写下“极度凶险,出狱后极可能再次犯罪,并完全无法预知其犯罪手段”的鉴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