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鸟人之仪(第3/6页)
正声突然而且毫不犹豫地说出了骇人听闻的话,把言耶吓了一跳。
“你说私、私奔?而、而且私奔到‘伪满洲’去?”
“下宫先生没对你提过吗?也是,要有这闲工夫,他会给你讲这一带的历史啊。”
“你是说,当时的朱名巫女有那样的对象?”
“是,姐姐的那份记录里应该出现过他的姓名。一个名叫伊吹末利作的修行者。”
“等一下——那、那个吗?那个目送渔船向岛进发的男人?”
“是。他是当时长期滞留于神社的宗教人士之一。当然了,我长大后才得知他和妈妈的关系,姐姐当时虽然年幼,却似乎已有察觉。但她和他并不亲近。”
“他就是那、那父亲……”
“啊,那倒不是。也许姐姐也在意这一点,她说她委婉地试探过鵺婆大人。可惜另有其人,虽然同样也是修行者。”
“朱名巫女向来容易被修行相关人士吸引吗?”
“鵺敷神社的巫女担负的修行项目中含有极为严酷的内容,所以和那些人有亲近感吧。因为他们会以一己之身,实实在在地在崇山峻岭奔走,和那些出入神社髙谈阔论的伪宗教者比起来,看得出有显着的不同。”
“不动真格地锻炼身心,就不能承受修行的苦楚和艰难吧?”
这时,第三次铃响一声。时刻是七点零八分。
“嗯,其实我猜想姐姐之女朱里的父亲也是修行者中的一员。这是偶然呢,还是姐姐在出人意料的方面和妈妈酷似?一定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吧。”
“母女两代连续——不,说不定担当父亲一职的男人代代都是——啊,抱歉……跑题了。那么朱名巫女举行鸟人之仪就是为了掩盖私奔行为……”
“——是啊。因为在战前,移民‘伪满洲’会得到奖励,在日本走投无路的人为重整旗鼓而远渡重洋,也有女性为了嫁到那里而前往彼岸。对处在鵺敷神社巫女这一特异立场的妈妈和流浪者伊吹末来说,那里不正是非常理想的目的地吗?”
“嗯,即使不是那样,战局开始恶化后,移民们就踏上了不可想象的苦难之路……这些事当时的日本人无从知晓啊。”
“是。从他俩的情况来考虑,要生存下去,就只能从事宗教性质的活动吧。然而,一旦在日本国内开始此类营生,消息早晚会传进神社。那样的前景妈妈本人恐怕最清楚吧。因为在我家出入的那些宗教者的情报网十分了得呢。”
“如果人在‘伪满洲’,就没有这种顾虑。那么镇上的人们也认为朱名巫女失踪是去了‘伪满洲’,姑且就这么接受了吗?”
正声以嘲讽的口吻回应言耶:“这问题可就复杂了。当时虽然已经有人在说他俩私奔去了‘伪满洲’,但绝大多数人都相信这是大鸟神作祟。因为国民沉迷在‘神国日本’之流的狂热迷信思想里——嗯,应该说是被迫沉迷吧,所以,也不见得就能断言这是荒谬的。”
就在这时,第四次铃响一声。时刻是七点十分。
“嗯。举行仪式的表面理由是祈愿,所以大家也许是这么看待的——因仪式失败触怒了大鸟神,岛上的人遭受了神罚。”
“是啊,但这似乎只是表面上的解释,据说其实是鸟女出现了……”
“鸟女……”
如此低语的言耶刚巧在这时听到了大鸟振翅似的声响。随即,一阵战栗掠过脊背。他想是不是幻听呢?于是向正声看去。
“也许是大鸟神降临到拜殿祭坛了——吗?”
正声一边说,一边朝拜殿的方向眺望。然而他的言辞中毫无玩笑的意味。言耶越过灯看着他的脸,只见他似乎满脸不安。这不仅仅是微弱灯光制造的阴影带来的效果,言耶这么想。
“拉下绳子吧?”
考虑到正声对姐姐的担心,言耶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不,因为刚刚收到姐姐的信号……而且如果发生了问题,姐姐也会连拉三下铃的吧。我们还是尽量避免妨碍仪式比较好吧?”
“嗯……对。”
踌躇不已的正声依然作出了冷静的判断,所以言耶决定听从。
“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上来吧,浦上的人表面上把离奇的消失看做神罚,其实认为那是鸟女作乱。”
“所谓鸟女,究竟是怎样的怪物呢?”
虽然在下宫镇长那里有所耳闻,但关键的内容可一点也没听到。乘船来岛的途中,瑞子明明提过这个话题,却毕竟还是没能触及具体事例。所以言耶非常在意。
“在海底谨防共潜,在海面谨防船灵,在空中谨防鸟女——兜离之浦很久以前就有这样的传言。扼要来说都是魔物,但和共潜与船灵比起来,和鸟女相关的具体故事却几乎没有呢。”
“前两种魔物的由来是海,与之相较而言,鸟女却和天空有关联。这一差异究竟是怎么回事?虽说海与天空都和渔夫关系密切。”
“是啊,正因为如此,我想三种魔物都有传说。正如刀城先生您在船中所言,共潜和船灵把牺牲者引入海中,而相对的,鸟女是把人带往高空——”
“那、那、那鸟女就像鸟用利爪捕捉地上的猎物飞向高空那样,把人类抓起来高飞而去吗?”
“在这一带,如果出现悬崖边和海边只有脚印残存的情形一换言之,只有一串走向大海的脚印,却没有返回的脚印,就看成是被鸟女带走了。”
“一般来说,这种状况是被认为自杀吧。”
“确实。但也有无法看成自杀的实例,所以……”
“哎……那、那究竟——”
正声有点好笑地看着模样骤变的言耶,首先告诉他那是战前的事,然后开始了叙述。
“在镇上的石垣中,有一个被称为西之橹的场所。只有那里的石垣颇有宽度,在斜坡中段,登上一侧的石阶朝上走,走到石垣突出的尖端处就可以看到海面。”
“所以被称为橹啊。”
“嗯。话说有一天,住在附近的一对兄妹在那里嬉戏。最初他俩在石垣下面,可哥哥却说爬到上面去玩吧。不过,妹妹想要阻止,因为母亲告诫过那里很危险,所以不能到石垣上面去。然而哥哥丢下妹妹独自登了上去。不久之后,妹妹的哭声被一位也住在附近的阿姨发现了。阿姨本来正在斜坡下和人聊天。她问妹妹怎么啦,妹妹说哥哥丢下她上去了,于是那位阿姨,登上石垣一看——”
“那哥哥,不见了?”
“是,在尖端处只剩草鞋……”
“莫非不是像自杀的人那样,整整齐齐把两只鞋摆在那里?”
“好像是蹬下、甩在那里的样子。”
“石垣一头是尖端,那另一头呢,能不能从那头——”